李憑落入破損的缺口之後，一直處於下落的狀態，這地下的空間，並不是一無所有，時不時地，他就會撞到稜角分明的石頭上，或者被藤蔓抽甩在身上，即使疼的一直齜牙咧嘴，他還是儘量保持聲音平穩，將故事講的繪聲繪色。

    直到最後：“小美人魚跳入大海之中，在朝陽升起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王子所在的方向，在陽光下，變成了透明的泡沫，隨著太陽的升起，她一直向上飄，飄到雲彩上……”

    最後幾個字，李憑說的很輕，很慢，生怕故事結束的時候，就是自己生命結束的時候。

    忽然之間，這個通道有剎那的凝滯，接著，像是玻璃器皿破碎的卡啦聲，四周瘋突然涌來許多水，直接把李憑淹沒。

    “救命——”

    李憑不在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水，才終於掙扎出來。腦袋露在水面上，瘋狂大口呼吸：“呼——呼——這是哪裏？”一邊蹬水，一邊四處望，看見不遠處有個小島，他趕緊壓榨手腳上剩餘的力氣，拼命朝前劃去。

    終於腳踏實地之後，李憑長長送了一口氣，一邊摸著頭髮上的水，一邊膽戰心驚，四處瞧看：“神女姐姐啊，不能因為我講小美人魚的故事，你就把我丟海里吧？早知道我講個《豌豆公主》，讓你直接把我放在十二床鴨絨墊上，那該多好……”

    正在他打算站起來，四處看看情況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後一陣風聲，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撲面一陣魚腥味傳來，李憑已經被網牢牢罩住，面前兩個穿著樹葉子、頭上插著鳥毛的原始人，已經一左一右，將他拖離岸邊。

    兩人嘰嘰咕咕一陣交流之後，其中一個人去海邊找了一根巨大的海帶，又撿了一塊大貝殼，將李憑整個人捆起來，放在貝殼上，開開心心拖著這條大魚，直接往回走。

    “哎哎，等等啊，大兄弟，我不是海洋特產，能換個方式交流嗎？”

    然而沒用，對方根本不是一個語言體系。

    “沒事沒事，穩住！”李憑伸手在自己身上到處摸一遍，慶幸一直隨身帶著的鋒利匕首，還牢牢綁在腰上，只要待會趁著這兩人不注意，隔斷漁網，應該就能逃脫。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後面傳來一聲尖利的叫聲，像是指甲刮過玻璃，刺耳的令人頭暈。其中一個拖漁網的怪人，立刻扔下手裏的東西，朝著聲音方向跑過去。李憑也趁機朝聲音來源處眺望。

    就遠遠看見，似乎是一艘破舊的小船，可能因為風浪，被吹到岸邊擱淺，又被幾個怪人一擁而上，將船上兩個倖存的人抓下來。那兩人瞬間淪為砧板上的魚肉，被三四個人哄搶。

    有一個年輕些的男人，因為被七手八腳拉扯，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等到圍著他的幾個怪人散開之後，李憑就看見三個人分別拽著手腳胳膊跑開——竟然直接將人撕碎了！

    這驚悚的一幕，瞬間讓李憑如墜冰窟——這些怪人力氣未免也太大了！

    原本跑開的怪人，可能因為沒有分得好處，又跑回來，想要重新抓住網兜的另一邊。

    可一直守著李憑的怪人不樂意了。

    他表情猙獰兇狠，衝着對方咆哮幾聲。

    對方不甘示弱，也同樣大聲迴應。瞬間就吵吵起來，兩人互不相讓。

    就見原本的怪人眼圈發紅，腦袋上稀疏的毛髮都炸了，直接抄起地上大骨棒，朝對方頭上砸去。

    猝不及防之下，對方被兇狠一擊，打的半邊腦袋凹進去，臉上的表情還停留在吵架的時候，慢慢變成難以置信、死不瞑目。

    李憑的身上被濺上不少血跡，完全沒反應過來。

    活著的怪人又一下一下，將對方打的徹底死透，這才拖著李憑，肩膀扛著大骨棒子，一步一步朝前走。

    ……這麼兇殘！李憑的手已經握在匕首的刀柄上，但礙於剛纔的血腥場面，暫時按兵不動。

    被一路拖拽到人煙稠密的地方，這裏彷彿是個交易地點，有不少怪人，拿著各種東西，在互相交易。

    李憑就坐在蚌殼裏，像個稀罕物品，被圍觀、議論、討價還價。

    似乎在這個島上，能抓到人，就好比趕海撿到大珍珠。

    先後已經有十來個人來問價，做主的怪人都不肯點頭。

    很快，那漁船上倖存的最後一個男人，也被拖了過來。他年紀看起來有些大，臉色是海風吹曬的紫銅色，被三個怪人作為共同所有物，開始展賣。

    李憑距離他也就十幾米遠，男人顯然也注意到同類。連忙朝他打招呼，大喊：“小兄弟，你叫什麼？哪國人？”

    李憑先看了一下自己身邊的怪人，確認他沒有揮舞大骨棒子的趨勢，這才小聲回覆：“你可以叫我李大，我是大泱國人，兄臺你呢？”

    男人心一酸：“我叫常平，是東元國的人，我家在陽關城，家裏只有一個寶貝獨生女兒，還有二百畝珍珠池子，十五家酒樓商鋪，我還沒對女兒講過，我在家裏的花園中，埋了三百斤珠寶……”

    李憑：“……”握草了，土豪啊，你跟我說這麼多，就不怕我娶了你女兒嗎？

    常平還沒說完，他那邊的三個怪人，已經將他賣了，只見一個身上羽毛格外華麗、樹葉格外肥大新鮮的人，擡出一棵半人高的紫珊瑚，把男人換回去。

    怪人力氣極大，直接拎著男人，在他掙扎之中，像喝椰汁一樣，一口咬在他脖子上，瞬間鮮血噴射而出。男人哀嚎、抽搐、直到漸漸沒了氣息。

    旁邊圍觀的怪人，一個個眼中都是羨慕，男人拖著餘溫尚存的屍體，舔著嘴上的血跡，心滿意足地離開。

    這一幕，既刺激了李憑，也刺激到了其他怪人。他們很快將目光轉移到李憑身上，另一個人很快上前，又嘰裡咕嚕對李憑身邊的怪人說了什麼，怪人還是搖頭。

    另一個怪人不甘落後，直接拿出一條形狀古怪的魚乾，通體藍瑩瑩的，李憑很古怪地在這東西上，感覺到了神魄之力的波動。

    這是什麼東西？難道幹成標本了，還能有生命？

    李憑身邊的怪人，顯然也對籌碼有所意動，但還在猶豫。

    得趕緊想辦法逃走！但是這裏滿大街都是怪人，想要衝出去，難度很大。也不知道這些人有沒有神魄之力，能不能透過他們，具現小世界中的東西……

    買主又財大氣粗，直接拿出兩條藍色魚乾，這下，李憑身邊的怪人終於點頭答應，正在打算將手裏的漁網交過去的時候，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交易被迫暫時停下。

    李憑翹首張望，只見又從不遠處，推出一個格外大、格外華麗的貝殼，貝殼裏麵坐著一個十八九歲的男人，眉眼輪廓分明，俊逸無比，最過分的是，他不像李憑這樣潦草狼狽，而是身上帶著華美的珍珠串，照耀他整個人就珠光寶氣，格外耀眼。

    李憑：“……難道淪落為商品貨物，還要看誰包裝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