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兩人又一起上山挖藥材。

    老白也有模有樣的扛著一把大鋤頭，跟在她身後。

    她也沒指望他能辨識藥材，還沒等她指揮，老白一鋤頭下去，挖出一束葛藤。

    他甩了甩黏在根上的泥塊，遞給謝傾暮，眉眼間滿是神氣。

    “丫頭，轉身。”

    “……”

    她該怎麼委婉的跟他說，要找比較有價值的藥材，纔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

    葛藤且不說佔位多，而且賣不了多少錢，這一筐下去，明顯吃力不討好。

    ——

    未時。

    謝傾暮揹着一兜的藥材，心滿意足下山，駕著馬車到鎮上去賣。

    老白提著一大捆枝繁葉茂的藥材，和謝傾暮一起。

    她看著他坐在一堆藥草中，有種他的數量和她的質量相當的錯覺。

    到了藥鋪，裡面的小李點著貨，給兩人銅錢。

    謝傾暮手中的銅錢，果然比老白的要多上一半。

    老白掂量手中十幾個銅錢，很是不服。

    “憑什麼？”

    謝傾暮心滿意足的把她的銅錢裝進錢袋揣進懷中，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他。

    “沒事，下次我挖什麼，你跟著挖就是。”

    老白依舊不服：“我那些藥經根枝葉哪樣差？憑什麼收這麼低？”

    “好了好了。”謝傾暮忍著笑拍著他的肩：“想吃什麼？我請你吃。”

    老白冷冷睨了她一眼，傲嬌撫著他的長鬚。

    “老頭子我需要你一個小丫頭請客？笑話。”

    兩人說話間，兩個穿著褂子的精壯男人攙扶一個虛弱男人進屋。

    “張大夫，張大夫在嗎？”

    黑褂男人焦急大喊，謝傾暮認出他是王家村的王全。

    另外一個白褂瞧著眼生。

    藥鋪裡的小李出來，連忙招呼他們。

    “這是怎麼了？先放到屋裏，他這是怎麼了？”

    王全和白褂在藥鋪內左右張望，沒有看到張大夫的影子，神色語氣也更加焦急。

    “小李，張大夫不在嗎？”

    小李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張大夫剛剛出診了，回來估計要等上些時間。”

    “疼！我肚子疼！”

    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痛苦呻吟，臉面扭曲。

    他滿頭冷汗，一手拽著椅子扶手，一手捧著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身上肌肉緊繃，手背青筋暴起。

    他也是王家村的人，叫王衝。

    謝傾暮記得他們，是因為那天在退堂之後，那些對趙家有怨念的人，也包括他們。

    她之前想過行醫賺錢，但鎮上的人都眼熟她，知道她的品行，信不過她。

    她正愁找不到出師的藉口，這兩個倒黴的憨貨正好送上門。

    她神色嚴肅朝他們走去，目光裡透著莊重的威嚴。

    “他怎麼回事？”

    王衝知道謝傾暮，對她沒什麼好臉色，語氣更是不善。

    “跟你無關，趙家人給我滾遠點。”

    他扭頭望向小李時，語氣又明顯親和幾分。

    “小李，張大夫不在，要不你幫忙給看看。”

    “這……這我不懂啊。”小李為難搖頭擺手。

    “我就是在這扎鍘草藥管藥材的，治病救人我真的不懂。”

    若是知道是什麼熟悉的症狀，他還能憑著記憶抓熟悉的藥材。

    他連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更是不敢多說一句。

    萬一出了人命，那可是會算在他頭上。

    白褂撓著後腦勺，愁悶道：“這可怎麼辦？”

    王衝扶著自己的肚子，眼睛裏淚花打轉，更多的是恐懼。

    “你們兩快給我想想辦法啊！肚子它越來越大了！”

    正是三伏天，男人都穿得清爽簡單。

    王衝身上也只是穿了件灰褂子，露出的肚子隆起的形狀越發明顯。

    王權和白褂急得團團轉，小李建議道。

    “要不然送到旁邊鎮上，那有大夫。”

    王衝聽了破口大罵。

    “走一天？我塔瑪直接生了！”

    王全後腦勺都快薅禿：“王衝，你這該不會是造了什麼孽，小鬼找你尋仇來了吧？”

    “你塔瑪……”

    王衝說話到一半，忽而倒吸一口涼氣，痛苦得朝後仰去。

    他挺著肚子，艱難從牙縫裏擠出最後兩個字。

    “放……屁……”

    謝傾暮看他這肚子確實在發脹，這樣下去，很有可能會出人命。

    “問心無愧，無畏鬼神，少說這些風涼話了。”

    她推開白褂，翻開王衝手腕內側朝上，手指搭上去。

    “我懂醫，我先給他看看。”

    王全冷眼睨視，寒光射出。

    “你懂個屁的醫，你要懂醫，你家那個病秧子怎麼還沒好？”

    他壓根不信謝傾暮會醫，要說她連著在賭場賭了三天三夜，他倒是有可能會信。

    “小李，張大夫去哪出診了？”

    “好像是去湯大人那，現在過去，也喊不回來啊。”

    王衝臉色更加難看。

    確實，他們這些鄉民，怎麼可與縣令大人同比？

    可眼看王衝痛苦得開始胡言亂語，他喊了白褂一聲。

    “劉壯，你去縣衙那邊看看，若是看見張大夫出來，立刻帶他過來。”

    “他剛纔都吃過什麼東西？”

    謝傾暮的聲音冷不丁傳來，帶著肅然。

    王衝愣了一瞬，對上她視線，那雙微微上挑的眼，帶著魅惑。

    一時間，他竟有種陷入她那雙眼中的感覺。

    不得不承認，謝傾暮很漂亮，比村裏的那些姑娘還漂亮。

    可她人不行，除了賭錢就是偷東西。

    這樣的人，也只有那個病傻了的病秧子敢娶回去。

    “狗肉，他來我家時說他吃過狗肉。”

    謝傾暮微微蹙眉，屏息凝神，兩指繼續按在王衝手腕內側。

    “然後呢？”

    “他家裏除了狗肉還有什麼，我就不太清楚了。”

    王全搖著頭，雙眼沒有聚焦的低下去，忽然他高聲道。

    “綠豆湯算嗎？我家煮了綠豆湯消暑，他來了我就給他盛了一碗。”

    聞言，謝傾暮鬱結的眉舒展開，對小李道。

    “小李，去取甘草煎水，給他服下，晚了他脹破肚皮，可是會死在這的。”

    一聽到人要死在這，小李也不敢耽擱，趕緊從藥庫裡找出甘草去煎水。

    謝傾暮怕時間來不及，又問小李。

    “有銀針嗎？”

    “有！”

    他一彎身，在櫃檯下找出一卷銀針。

    謝傾暮拿著銀針，給王衝紮上，延緩他肚皮脹氣，同時也疏解他肚子上的痛。

    王衝看著她這一套行雲流水的扎針動作，腦子裏像是三十夜的天，放滿煙花。

    “你……這有用嗎？”

    “你應該相信大夫。”

    “……”你是大夫嗎？

    王衝臉上神色鬆了不少，猙獰的悶哼聲也漸漸化為舒緩的輕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