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的酒水從嘴裏灌入胃裏，少許順著殷瀾庭的嘴角流下。

    他手指的骨節動了動，用盡全部內力，強行衝破封住的穴道，掙脫束縛，五指成爪，抓向殷承昭的脖子。

    “咔！”

    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手腕驟然發出骨折清脆的響聲。

    疼痛在一瞬間刺激他的大腦，他失控慘叫。

    胸腔內堵著的一股氣遽然迸發，顧不上被折斷的手腕，回身一腳踢向殷承昭，半空中揮動的腿冷不防也被抓住。

    “咔嚓！”

    又是一聲骨折聲，比剛纔的更低沉悶厚些許，殷瀾庭的慘叫聲也更加驚悚。

    “嘭！”

    他被摔到正堂大門上，“啪”的狼狽滾落在地。

    屋內氣氛緊張如緊繃的裂帛，空氣中的溫度，倏爾下降好幾度。

    張御醫害怕得躲到何威身後，低著頭偷看摔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殷瀾庭，也不敢去看殷承昭的臉色。

    東明誰不知道，攝政王發怒，必會死人。

    何威許久沒有見到殷承昭動怒，也從來沒忘他發怒的樣子。

    此刻他亦是小心翼翼，怕被殃及池魚。

    顧妄鬼使神差的抬頭望向屋頂，隱約看到一個黑色人影藏在屋頂的橫樑上。

    她收回視線，當什麼也沒看到。

    殷承昭整理有些凌亂的長袍，語氣淡漠而疏離。

    “你想要借張御醫之死，挑起兩國戰爭，本王也無所謂。

    但王妃毀容，都不理本王了，殷瀾庭，你說本王應該如何懲罰造成這一切的人？”

    殷承昭沒有直接點明，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他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就是殷瀾庭。

    殷瀾庭難受的捂著胸口咳了咳，嘴裏滿是濃郁的腥甜味，一縷血從她嘴角流下。

    餘光瞥見走來的金絲黑靴，他心頭惶恐陡然擴大，幾欲令他窒息。

    自從輸給殷承昭，他就一直活在殷承昭的陰影之下。

    每挑戰一次，便多輸一次。

    殷承昭帶給他的心理陰影，深深刻在心底。

    即便他不服，可每次遇上殷承昭，心底的陰影被勾起，連帶著他的身體也不戰而降。

    這次看來，兩人之間，必須要做出一個決斷。

    他輕笑站起身，雙眼猩紅，神情逐漸癲狂。

    屋內氣勢劍拔弩張，戰鬥一觸即發。

    “殷承昭，本王想做什麼，只怕你全都知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們便決一勝負。”

    ——

    客棧。

    謝傾暮總算是喝完藥，吃著飴糖解苦，正納悶無聲怎麼還不回來，外面的門被“咚咚”敲響。

    “王妃，我回來了。”

    聽到無聲的聲音，謝傾暮心中一喜。

    屋門開啟，她的視線越過無聲，看見後面的顧妄，臉上輕微的喜色僵住，陡然意識到什麼。

    屋內關上，她纔開口問道。

    “這是偷聽被發現了？”

    顧妄連忙替無聲解釋。

    “這個不能怪無聲，只能說我實在太敏銳了。”

    在將軍府正堂中，顧妄抬頭向上看，完全是出於本能。

    出來後，殷承昭讓她解決身後的尾巴，顧妄才知道黑衣人是無聲。

    “所以殷承昭現在已經知道我派人跟蹤他了？”

    兩人坐下，無聲喝著茶，沉默的閉著嘴，顧妄擺手解釋。

    “這個倒是沒有，只有我知道無聲是你派來的。

    現在你纔是我的東家，我怎麼會出賣你呢？

    我沒跟他稟報，直接和無聲一起回來了。

    放心，後面的尾巴我們已經甩了。

    若是一會兒殷承昭回來問起，我就說我已經把那人解決了。”

    謝傾暮：“……”

    不是她太過謹慎，而是殷承昭這個人本就疑心重。

    他的眼睛沒有看到的，他很難會相信。

    既然已經做了，現在說這些也沒用。

    “你還知道我是你東家，你到西商去辦什麼事了？殷承昭帶著你過來做什麼？”

    眼下南英和北藏都出事，實在讓她很不放心。

    顧妄不知從哪掏出一把瓜子，放在桌上嗑了起來。

    “去西商的事，等你回京都就知道了。

    他帶我過來，就是要接你回京都。

    而且他已經知道我們這群人與你之間的關係。”

    這事被殷承昭知道，謝傾暮並不意外。

    “當真和西商國的國事沒關係？”

    顧妄眯著眼有些想不通，她挖幾棵花樹回來，怎麼想也不會和國事扯上關係。

    “沒有。”

    謝傾暮還是放心不下，又緊接追問。

    “與西商和東明之間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顧妄覺得謝傾暮完全是杞人憂天。

    “你能不能想點好啊？”

    想了想，顧妄又改口說了一個比較貼切的詞。

    “想點美好的？”

    四目相對，謝傾暮理解不了顧妄口中的話，就如顧妄理解不了謝傾暮在擔心什麼。

    “算了，懶得跟你說，你這麼不懂情趣，很難抓住男人的心的。”

    “……”

    謝傾暮實在很難想象，這種話會從她一個殺手口中說出。

    “先來說說殷承昭今日去做了什麼吧。”

    她的目光轉向無聲，這是她今日給無聲的任務。

    無聲和顧妄對視一眼，兩人有些猶豫。

    在謝傾暮逼迫的目光下，無聲最後還是簡略述說其過程。

    “張御醫沒死，殷瀾庭被關起來了。”

    太過簡短，反倒勾起謝傾暮的好奇心。

    “殷瀾庭會束手就擒？還是顧妄動的手？”

    她好奇的目光轉到顧妄身上。

    何威對上殷瀾庭，勝率太低，殷承昭不想出手，他身邊能用的人，也就只有顧妄。

    顧妄是拜塵閣第一殺手，她對上殷瀾庭，或許有一戰之力。

    被謝傾暮這麼盯著，顧妄也有些心虛，食指擦了擦鼻尖，連忙撇開視線。

    “你別這麼看著我，不是我，是殷承昭親自動的手，我現在都有些後悔跟過去了。”

    無聲也附和點頭。

    “我也後悔了，這簡直就不是我該承受的。

    要是得罪殷承昭，我寧願自戕，至少死得痛快點。”

    謝傾暮：“……”

    她突然對這件事沒什麼興趣了。

    連這兩個頂級殺手都這麼說，那畫面一定非常血腥，令人不適。

    “今天……”

    她剛說出兩個字，就被外面的敲門聲打斷。

    “咚咚咚……”

    這聲音像是鐵錘敲在三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