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萬籟俱靜。

    天空中飄起小雪花。

    小梁在小雪中奔跑，一路從羑里院奔向春風院，矯健如一頭小鹿。

    一股腦撞開春風院的大門，她邊跑邊大喊，安靜的夜轉瞬被她的呼喊聲撕開一個口子。

    “王爺，大事不好了，王妃她病情加重了！”

    她一腳踹開裏屋的門，興奮衝上去，挑著燈籠往床上照去，滿臉的無助擔憂和上頭的激動在看到美人柳扶風厭惡的表情後，驟然凝固。

    她又往裏面照了照，然而床上確定只有柳扶風一人。

    柳扶風身上穿得整整齊齊，她腦海中的幻想瞬間破散。

    “呃……王爺呢？”

    她臉上擔憂瞬間散去，冷著一張臉，問起正事。

    柳扶風看到她這變臉的速度，很是不滿她的這個態度。

    明明只是一個丫鬟，居然敢給她臉色看，而且還戳她的傷口。

    誰都知道王爺晚上到了她這裏，讓她跳了一晚的舞，最後索然無味拍拍屁股走了。

    她可是淮香樓的頭牌，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

    “找王爺當然是去王爺那啊，你到我這擾我清夢做什麼？

    你是哪個院的？王妃那個院子的是吧？明日我定讓王爺好好懲罰你！”

    聽說王妃被王爺禁足，連月錢物資都給斷了。

    一個名存實亡的王妃，她可不放在眼裏。

    只要給她時間，這攝政王妃的位置，遲早是她的！

    “噢。”小梁不鹹不淡的應了一聲，完全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裏。

    要告就告吧，反正她明天就走了。

    即便是她不走，王爺也不敢把他如何。

    眼下還是去找王爺要緊，不然王妃就真的沒了。

    她扭頭出去，實在是對這個柳扶風無感，連門都不想給她關上。

    看著沒關上的門，柳扶風的起床氣更大，嘶吼聲幾欲撕破天幕。

    “你個小賤人，明日老孃遲早颳了你皮！”

    小梁充耳不聞，一路奔向承鬆院。

    剛纔在春風院發生的事再次梅開二度。

    小梁在屋子裏裏裏外外都找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殷承昭的人。

    周氏在偏房被小梁充滿元氣的嗓音吵醒，披著披風趕過來。

    “梁小姐，這是怎麼了？”

    看到周氏，陷入慌亂的小梁彷彿找到了主心骨，連忙奔向她。

    “周嬤嬤，王爺呢？王爺怎麼不在院子裡？”

    “宮中傳來急報，召王爺入宮了，到底怎麼了？”

    周氏說得不疾不徐，心中卻是不安。

    殷承昭並非因為急報進宮，而是去宮裏處理胸前的傷口。

    今日傷口迸裂，本以為重新包紮一下就好。

    可下午過後，殷承昭總是覺得胸前悶痛，便半夜進宮去找了常太醫，順便去宮中處理堆積如山的摺子。

    小梁臉上的表情像是被大雪逐漸冰封般凝固。

    “那……他什麼時候回來啊？”

    “這段時間都不會回來了吧，在宮中方便處理政事。

    二來距離常太醫也更近些，方便常太醫觀察他的傷情。”

    “……”

    完了完了完了……

    小梁徹底蒙圈了，她什麼都計劃好了，結果把殷承昭給算漏了。

    這殺千刀的殷承昭，怎麼早不進宮晚不進宮，偏偏半夜進宮？

    現在這可怎麼辦啊？

    眼下當務之急，還是先給回去和謝傾暮說一聲纔好。

    想到謝傾暮還在“受苦”，小梁心中倍感自責。

    要是不趕緊過去，只怕一會真要要了謝傾暮的命。

    “梁小姐，你剛纔說大事不好，是怎麼了？”

    “啊，這個……跟你說沒用，你都把王妃的火盆端走了，她現在病情加重，只怕你高興還來不及。”

    周氏：“……”不至於吧？

    謝傾暮已經吃過藥，屋裏的被子也足夠厚，不至於病情復發。

    眼見小梁慌慌張張跑走，周氏又開始起了疑心，跟上去檢視。

    她現在確實恨不得殺了謝傾暮，但王爺還要留著她。

    若是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只怕王爺會不高興。

    小梁跑回羑里院，把厚被子給謝傾暮蓋上。

    “王妃，王爺去皇宮了，剛纔委屈你了，要不然你明日還是和我一起去青霄觀吧。”

    小梁說完，也不見謝傾暮給她一點反應，整個人睡得死沉，像只死豬一樣。

    此刻靜下來，空氣中能聽到謝傾暮沉重過快的呼吸聲，像個溺水的人，貪婪的呼吸空氣。

    她臉上兩坨薰紅太過顯眼，像是用腮紅畫上去似的。

    小梁心中一驚，拉起謝傾暮的手腕切脈，她之前跟她師父學過一些，但也僅僅只會切脈。

    察覺謝傾暮脈象混亂，她醫術淺薄，也不知道是什原因，心中更慌了。

    她好像真的闖禍了！

    “怎麼回事？”

    周氏進來，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謝傾暮，柳眉緊皺。

    小梁嚇得往後退了半步，小手背在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害怕被問責的埋了埋頭。

    “王妃她……病情加重了，若是不請大夫，恐怖……”撐不過今晚。

    說實話，小梁也沒想到會這麼嚴重。

    她抿緊了唇，背在身後的小手扣着手背，緊張得不知道該怎麼辦。

    周氏臉色陰沉，快步走來檢視謝傾暮的情況，手在她身上摸了摸。

    謝傾暮不僅臉燙如滾水，就連身上也燙得像是著了火。

    周氏橫眉瞪向小梁，礙於對方的身份，只好忍著涌到口中的氣話。

    “她要是有個什麼事，看王爺回來怎麼收拾你。”

    小梁聞言，感覺還有轉機，不然謝傾暮這次真的白遭罪了。

    “周嬤嬤，你是要通知王爺回來嗎？”

    周氏吩咐人去外面找大夫，聞言扭頭朝小梁望來，犀利的眼如帶著寒光的刀子，彷彿要在小梁身上剜下肉來。

    “確實需要通知王爺一聲，至於王爺來不來，那不是我等能左右的。”

    “……”

    小梁心中五味雜陳，現在也只能期待王爺會回來。

    羑里院的燈亮了一整晚，周氏和小梁也在羑里院守了一整晚。

    天邊泛起了點點熹微的白光，外面的丫鬟端著熬足了時辰的藥進來。

    “周嬤嬤，藥好了。”

    “給我給我！”

    小梁忙不迭交過，順勢朝門外望了一眼。

    周氏差人去皇宮傳話，但殷承昭什麼表示也沒有，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她眼底眸光暗沉，既然殷承昭已經不在意謝傾暮，那是不是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做事？

    “磨磨蹭蹭的幹嘛呢？趕緊過來給王妃喂藥啊。”

    周氏催著從裏屋出來。

    小梁連忙應道：“來了來了，這藥太燙了，我這不是讓藥在外面冷一下嘛！”

    她端著碗進來喂藥，也不知怎麼的，昨晚一晚下去，喂得還算順利。

    今日無論她如何慣，昏迷的謝傾暮死活不喝，一倒進去就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