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血向下移了一公分，這裏腦部神經眾多，有點危險。”蘇慕用筆圈出一個點。

    嘆息，“憬塵，你得儘快作出決定。”

    易憬塵愁眉不展，黎爾的病就像一顆定時炸彈，懸在他心頭，引爆只是時間的問題。

    “其實......”蘇慕深思片秒，寬慰道，“就算她再次失憶了，也不見得是件壞事，你不是正在感受麼，最壞也不過如此了。”

    良久

    易憬塵開口，聲音暗啞，“我從來都不擔心她忘記我，我是捨不得她受苦。”

    有人說，感情最真摯的時刻在於，面對喜歡的人，總是會忍不住為她心疼。

    怕她吃不飽穿不暖，怕她受人冷眼，怕她在人潮裡孤零零。

    易憬塵想得心力憔悴。

    回到病房

    黎爾還在昏睡

    她身上汙穢不堪的衣服已經脫掉，被收拾得很體面，靜靜躺在那裏，像商場展櫃裏擺著的洋娃娃。

    精美

    卻毫無生命力。

    病房裏只有監護儀的滴滴聲，每一聲都敲在易憬塵心上，他坐在床邊，握著黎爾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爾爾，我們賭一賭。”

    易憬塵望著她蒼白的睡顏，萬般柔情道，“賭你還會重新愛上我。”

    那時

    我們之間不會再有許雲知，沒有那些令你憂慮的過往，錯過的時光都會回來。

    指尖微動

    黎爾嚶嚀一聲，緩緩睜開眼睛，轉動著眸子，問，“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不記得了？”易憬塵握著她的手，柔聲哄道，“仔細想想。”

    黎爾依著他的話，認真想了半晌，隨即，不好意思得笑了，“哦，是我低血糖暈倒了，對不對？”

    “......”易憬塵的心被擰了下，黎爾記得的，是她第一次暈倒醒來時，自己對她說得話。

    “對。”

    易憬塵點點她挺翹的鼻尖，“總不好好吃飯，能不暈嗎？爾爾，你這次真把我嚇到了。”

    “對不起。”黎爾坐起身，“我什麼時候能回家？”

    “要再觀察幾天。”易憬塵說。

    他已經聯絡了楊茹，告知了黎爾目前的病情，楊茹那邊也同意手術。

    開顱手術時間已經安排好，就在三天後，由蘇慕的導師親自主刀，易憬塵要做的，就是找機會告知黎爾真相，他不能讓她稀裏糊塗的上手術檯，她自己的身體，她有知情權。

    黎爾雖然醒了，但是精神狀態不太好，她總覺得腦子裏空空的，就好像做了一個很重要的夢，那種震撼的感覺記憶猶新，但夢的內容忘了。

    這讓她倍感煩惱。

    ‘咚咚咚’病房門被扣響。

    管家帶著餐盒進來，微笑著一一將盒子開啟，恭敬道，“少夫人，請用。”

    飯菜都是黎爾喜歡的，但她卻提不起胃口，蔫蔫地靠在床頭也不說話。

    眼神無焦距的落在病房某處。

    管家擔憂地看著，總覺得少夫人這次醒來，和之前感覺不一樣了，是哪裏變了呢？

    外人尚且能察覺出異常，何況易憬塵這個枕邊人，他知道黎爾潛意識裏是傷心的。

    開工儀式上的鬧劇，對她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示意管家先出去，而後拉起黎爾的手，笑著問，“是不是不想在醫院待？”

    黎爾狂點頭。

    “走，帶你去一個地方。”易憬塵說著拿起外套，動作瀟灑，黎爾看得心動。

    不由問，“去哪兒？”

    “跟著我就是了。”

    “好。”

    此時已經初秋，微風帶著涼意，黎爾裹著單薄的病服，身形消瘦，顯得衣服空蕩蕩。

    她外面穿著的是易憬塵的風衣，袖子略長，她伸出食指碰了碰身邊人的手背

    他笑著用尾指，勾住她的指節。

    “我們好像做過這個動作。”黎爾晃了晃手指，易憬塵表情微頓，點點頭，“也是在這間病房。”

    “啊？”

    黎爾撓撓額頭，“我記憶力這麼差了嗎？嘖......”她搖頭晃腦得嘆氣，“這就是當代社畜的悲哀。”

    “怎麼說？”

    “上輩子殺豬，這輩子畫圖。”

    “......”易憬塵也是心服口服，每每在悲秋傷懷的時刻，他老婆的段子就來了。

    真

    景州第一梗王。

    從病房出來，黎爾看到蘇慕迎面走來，他身側跟著位身姿綽約，氣質明豔的美女。

    “嗨，蘇醫生。”

    黎爾笑著和蘇慕打招呼，用八卦得眼神在兩人之間打轉，“女朋友嗎？真漂亮。”

    蘇慕，“......”

    楚西見，“......”

    易憬塵輕咳一聲，拉著黎爾，“走了。”

    “急什麼。”黎爾回頭，朝著蘇慕喊，“你們真般配，結婚請我吃喜糖哈！”

    “亂點什麼鴛鴦譜。”易憬塵坐上車，為黎爾系安全帶，見她還趴著車窗朝外看。

    黎爾振振有詞，“帥哥配美女，纔是良緣，蘇醫生看著冷冰冰的，對他女朋友倒是挺溫柔。”

    易憬塵手部動作一頓，順著黎爾的目光望去，蘇慕和楚西見並肩站在梧桐樹下，兩人不知道說著什麼，蘇慕推了推眼鏡，唇角掛著淺淺的笑。

    易憬塵，“......”

    也許是程焰這個人太具矇蔽性，他從來沒將楚西見和別人聯絡到一起，如今看她和蘇慕之間的氛圍，確實不同尋常。

    可......

    程焰是個瘋子。

    除非他自己想放棄，否則，楚西見根本逃不掉。

    易憬塵不禁為好友的感情之路擔心，蘇慕一直崇尚不婚主義，難道真的會爲了楚西見落入凡塵？

    如此看來，世間的情愛真是毫無章法，總會有一個人出現，打破你為自己設下的條條框框。

    思及此

    易憬塵望著黎爾，好在，他早早就確定了自己的心，要做的，只是穿過茫茫人群走向她。

    “怎麼了？”黎爾轉頭，迎上他炙熱的目光，暖暖的斜陽映在他濃長的睫毛上，襯的那雙桃花眼如海般沉靜溫柔。

    “爾爾，如果有天你發現我隱瞞了一些事，你會不會恨我？”易憬塵問。

    四目相對

    黎爾認真思考片刻，反問，“隱瞞的事對我有害嗎？”

    易憬塵搖搖頭。

    “那我不會恨你，我覺得你是好人。”黎爾挺鄭重道。

    “好人？”

    “對啊。”黎爾看著他，“我一直都很感激你，當初我媽媽生病需要錢，是你幫了我。”

    易憬塵的心墜落冰窟，“所以，這是等價交換？爾爾，你對我從來都是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