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爾單手插著腰，吊兒郎當得問，“多大了？”

    “十、十六。”

    不大不小的年紀。

    這歲數，在扒活行業，算起步晚的了。

    黎爾知道，像專業的扒手，都是從小培養的，並且，爲了偽裝，還會專挑身體有殘缺的孩童。

    或者，把健全的孩子，手腳打折，故意弄成殘疾人，以此來獲取同情。

    “你的腿是天生的？”黎爾問。

    小偷窘迫得搖頭，“不是，小時候摔斷了，爸爸沒錢給治，留下了後遺症。”

    他說的爸爸可不是指親爹。

    是小偷窩點的老大，一個身上揹負著命案的老混混。

    黎爾瞅著他瘦骨嶙峋的樣子，心裏生出幾分不忍，伸出板磚，揚揚下巴，“放上去。”

    小偷以為她要拿板磚砸自己，躲了下，明白過來後，小心翼翼把手機放在上面。

    黎爾檢查了一下，手機沒有損壞。

    她從兜裡掏出所有的現金，大概有二百塊錢，遞過去，眼神凌厲，“天冷了，拿著去吃碗麪吧。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選的，你有手有腳，跑跑外賣、送送快遞，都能賺到不錯的收入，自己用血汗換來的錢，用著才安心。”

    小偷怔怔地看著她，不敢接。

    估計，是害怕有詐。

    腦子裏蹦出的想法是：這姑娘有病吧！

    但他的眼圈不可抑制得紅了起來，窩點裏的大小混混，年齡都是假的。

    他們沒有家，沒有身份證，躲在陰暗的角落，像下水道的老鼠，令人生厭。

    他說了很多謊話，只有十六歲這句，是真的。

    “黎爾。”巷子口傳來高跟鞋的聲音，是賀童來了，小偷臉色大變。

    狠毒的目光盯著黎爾。

    像籠中困獸。

    黎爾把錢放在旁邊的矮牆上，拎著板磚走了，到了巷子口把手機給賀童。

    “那人呢？”賀童伸著脖子朝裡面看。

    “跑了。”

    賀童握著她的肩，視線如同雷達，將她全身掃射一遍，“有沒有傷到？”

    黎爾搖搖頭，“就是個誤入歧途的小孩。”

    “嚇死我了，下回遇到這種事，不能衝動知道嗎？咱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萬一出了事怎麼辦？”賀童心有餘悸。

    “嗯。”黎爾乖巧得點點頭，“知道了。”

    有了這一出，兩人也無心再閒逛，快速回到酒店，洗漱完趴在床上給易憬塵打電話。

    他似乎是剛醒，還透著濃重的鼻音，聲線沒有刻意壓著，卻低沉性感。

    黎爾心裏的思念不覺加深，問，“事情順利嗎？”

    “有點麻煩。”易憬塵本意是不想讓她擔心，但既然問起，他也不想隱瞞，把分公司這邊目前的阻力，淺顯易懂得說了。

    黎爾聽著，眉頭漸漸皺起，她不懂經商之道，卻也知道，一個公司被國際市場拋棄，意味著什麼。

    過去

    在景州有個國民老牌子，專注飲料汽水生產，搭乘著時代發展的列車，一躍成為龍頭企業，最輝煌的時候，商業版圖橫跨北美幾大洲，如日中天，無人可比肩。

    但也是它，因為決策者的墨守成規，錯過了企業的最佳轉型期，僅僅一個月，股票就淪為垃圾股，無奈宣告破產。

    這便是商場。

    機遇與危機同在。

    任你再運籌帷幄，都抵不過深藏在冰面下的玄機。

    “回去的日期可能要推遲。”易憬塵拉開被子起身，智慧窗簾自動開啟。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這座城市，眼底帶著淺淡的倦意。

    這一刻，他真想拋棄所有，什麼國際市場、生產線、商業帝國......全都不要了。

    想義無反顧的回國，回到那個人身邊。

    有她在的地方，才叫家。

    黎爾軟糯糯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晚點就晚點吧，但也不能太遲了，要不然回來兒子都不認識你了。”

    嗯，她拐彎抹角的表達著思念。

    易憬塵勾勾唇，“那你呢？”

    “我......”黎爾勉為其難道，“那我只能把你的照片掛在床頭，天天看，努力不把你忘了。”

    易憬塵輕笑出聲，心情也跟著明快起來，這個人啊，哪怕隔著冷冰冰的螢幕，都要法子逗他開心。

    怎能不愛？

    聽他笑了，黎爾的心也跟著暖洋洋，他不知道，電話接通那一瞬間，聽著他睏倦的聲音，她感到無限心疼。

    易憬塵住在自己的別墅，這裏定期有人打掃，配置了一名生活管家和兩個菲傭。

    “易先生，早餐想吃些什麼？”生活管家問。

    這幾天，餐廳變著花樣備餐，但易憬塵吃的很少，一塊三明治咬一口，就放下了。

    搞的生活管家很鬱悶，以為是自己工作不到位。

    “隨便。”易憬塵給了兩個字。

    這可把生活管家難住了。

    黎爾聽到後，笑著問，“老公，你猜我晚上吃了什麼？香噴噴的大豬蹄。”

    她還用優美的詞彙，描述了豬蹄有多美味。

    勢必要把易憬塵的饞蟲給勾出來。

    生活在一起，她太瞭解這個人了，吃飯極挑，有時候工作起來，甚至忘了吃飯。

    這哪行啊？

    易憬塵喝著冰咖啡，突然，覺得索然無味，被她念叨的，還真是有點餓了。

    於是

    交待餐廳，要一份西紅柿雞蛋麪。

    這是他老婆僅會做的飯，也算，睹物思人了。

    生活管家是英國人，哪會做中餐，快要愁死了，好在，有個年紀大些的菲傭，早年旅遊，在景州待過一段時間，便自告奮勇的把這活攬了。

    做出來賣相竟還不錯。

    易憬塵吃飯的時候，黎爾就在影片裡看著，盯著他吃，她發現，這人不愧是少爺，吃麪條都十分優雅。

    “味道怎麼樣？”黎爾問。

    易憬塵擦擦嘴，“想聽實話？”

    “昂。”

    “比你做的好吃。”

    “......”黎爾橫眉豎眼，作勢要結束通話影片。

    易憬塵笑了起來，“但我喜歡你做的。”

    兩人隔著螢幕，視線交纏，黎爾趴在床上，下巴墊著胳膊，漂亮的大眼睛暈著笑意。

    道，“易憬塵，我想你了。”

    清早的餐廳異常寧靜，膽大的松鼠在窗戶邊跳躍，這個時節的英國陰雨綿綿，易憬塵的心也不再佈滿烏雲。

    他低聲道，“寶貝，我也想你。”

    易憬塵知道她明天要去見客戶，即便心裏不捨，還是讓人趕緊休息。

    他也要動身去公司了。

    汽車駛出別墅，寬闊的道路，一輛車迎面駛來，司機猛打方向盤，纔沒有撞上。

    “Shit！”司機跳下車。

    對面的超跑，車門也開啟了，下來的是個氣質溫婉的女人，笑盈盈朝著副駕駛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