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後，我決定還是把資料交到雷老虎的手裏，這個燙手的山芋交給他處理最合適。

    當然，必須私下裏給，不能走漏半點風聲，因為擔心重案組方面有內鬼，搞不好雷老虎的電話會不會被人暗中監聽，滋事體大，我想了想，決定去一趟重案組。

    然而事有不巧，我到了重案組之後才得知雷老虎昨天進京學習去了。

    跟我說話的是楊叔，雷老虎不在，暫時由他主持工作。

    這時候他身上的傷已經好了，但身體仍是虛弱，可能是連日加班的緣故，整個人十分疲倦，邊說話邊拿出風油精猛塗太陽穴。

    “謝謝楊叔，我也沒啥事，就是路過順便進來看看有什麼事能不能幫忙的，掙點勞務費什麼的，現在雷叔不在就算了，不打擾您，我走了。”我隨便找了一個藉口，暗道自己太過於小心謹慎，應該先打個電話的，也不至於白跑一趟。

    “勞務費？咦，對啊，屍檢可以由我們自己指定人員的，來來來，夏末，叔這裏就有一個掙勞務費的活給你。”楊叔一拍大腿，整個人瞬間生龍活虎起來，不由分說拉了我就往外面走去。

    正所謂人怕出名豬怕壯，自己吹出去的牛，再怎麼的也得撐下去啊，這時候可不能怯場，何況驗屍這活我喜歡。

    “楊叔，去哪？”我有點奇怪，“沒把屍體拉回來怎麼驗屍？”

    “去市腫瘤醫院。

    這事有點麻煩，死者是一位肺癌中晚期患者，剛剛做完切除手術，手術很成功，恢復情況也是良好，據醫生介紹說調理得當的話，後續再配合一些國外新出的靶向藥，雖然未必能康復，但是再拖四到五年問題不大，若四五年後出現什麼新的特效藥搞不好能康復，但就是在如此樂觀的情況下，術後不到三天病人就死了。

    死者妹妹因為哥哥手術前說過，自己如果死了，那就一定是妻子害死自己，因此便以死因不明報案申請驗屍，但死者妻子不同意，持意要儘快送殯儀館火化，我們沒有證據，只能暫時拖著，不過也只能拖二十四小時，時間一過就不得不按家屬的意思辦……”楊叔開車，我坐到副駕座位，開始說起了案情。

    我聽出來了，楊叔也相信死者妹妹的話，但現在苦於找不出證據能證明死者是非正常死亡，死者妻子又不同意驗屍，束手無策。

    “當然，我們已經請過醫科大的教授檢查過死者的治療和恢復方案，又對比過死者的血液和治療藥物，血液內殘留的藥物分子式並無異常。夏末，你們夏家的絕活不是可以不用動刀就能驗屍嗎，這次可得看你的了。”

    “楊叔你太看得起我了，醫科大教授都沒看出什麼蹊蹺，我怕是也能力有限，不過楊叔您放心，我一定盡力。”我苦笑起來，這種事件難度極大，本身就是病人，還動過大手術，生命本就危如累卵，稍有一點不慎就一命嗚呼，導致死亡的因素太多了。但死者妻子這種急於火化的態度又不能不讓人起疑，典型的做賊心虛。

    想了想，我還是打了一個電話給傅凌雲，“凌雲，麻煩你跑一趟，到我家裏拿我的工具箱，到四院匯合，我等你。”

    半個多小時後，我們來到了四院。

    還沒有進到太平間，就聽到有人在高聲說話，語氣頗為激動，是兩個女人的聲音。

    “胡太，請你再考慮考慮，你先生的死已經有人報案，我們就必須受理，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同意我們警方對死者驗屍……”

    “你不要說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驗屍的，我不知道是誰閒得無聊報案，但我認為他的死沒什麼可疑的，就算可疑也是你們該查的事，憑什麼還要在我們心口上捅刀，人死為大，我堅決不同意開膛破肚，死也不會同意！走開，你憑什麼攔著我不讓送殯儀館……”

    是組裏的女警在阻止死者家屬運走屍體，楊叔臉一黑，推門而入，對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亮了一下自己的工作證，然後十分簡單地說道：

    “請不要妨礙我們辦案，否則我們有權拘捕你.”

    這就是楊叔老辣的地方，你跟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明顯不通，不如直接點，女警乘機把這位胡太“請”出了太平間。

    胡太當然不服氣，氣沖沖地說道：“你等著，我現在馬上叫律師出面，告到你們脫皮……”

    胡太不是說氣話，她雖然四十多歲，但保養得極好，渾身上下名牌外加精緻的飾物，光手裏的包就不止值二十萬，有私人律師很正常。

    時間不多了，律師若是來了事情就更加難辦……警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胡先生屬於非自然死亡，而死者家屬又不認為是醫院造成的醫療事故，那麼屍體是必須交給死者家屬處置的。

    警方接到死者妹妹報案確實可以進行訊問和查詢，但不能作為立案的根據，除非可以證明死者非正常死亡。

    而之前醫科大的專家也來看過了，並沒有發現什麼疑點,說明難度相當大。

    傅凌雲還沒有到，我先是對著死者大體地“望聞問切”了一番，然後想了想，拿過死者的病歷看了起來。

    一看病歷，我就知道很難。

    胡先生是三天前手術，恢復得不錯，但到了昨天晚上八點開始頭痛伴隨乾嘔然後胸痛，值班醫生判斷為麻醉後遺症進行急救，三個小時後各種手段用盡搶救無效，宣佈胡先生死亡。

    胡先生這些天主要由其妹照顧，胡太必須處理企業生產經營事宜，每天只能來看一次，一次半小時，兩人結婚二十多年，感情一般，有一個兒子在國外讀書。胡太昨天與一批港島客戶談生意，雖然得到訊息卻不能馬上趕到，直至胡先生死亡兩小時後纔到達醫院。

    因此胡太直接作案的嫌疑是可以排除了。

    “楊叔，你為什麼這麼肯定這是個謀殺案。”

    楊叔點頭道：“我問過為死者做手術的麻醉醫生和主治醫生……”

    跟一般人想象的不同，手術的時候一般是由兩位醫生負責，一位麻醉醫生，一位主刀的主治醫生。

    病人身體必須由兩人分別評定可以手術才能進行，兩位醫師任何一位否定都不可以進行手術，並且手術前往往是以麻醉醫師的意見為主。

    這是手術史上的慣例，出現這種情況是有歷史原因的，在一戰前，為病人動手術後病人的存活率不足25%，除了細菌感染之外，大多數是死於手術檯上，因為當時還沒有麻醉藥，直到麻醉出現後，手術後病人的成活率才達到了50%，可見麻醉的重要性。

    但麻醉也有一些瑕疵，大多數病人在術後的兩三日內會出現不同程度的“麻醉後遺症”，這種後遺症表現出來的症狀不一，多為煩躁、行為失控，輕微失憶，幻覺等等，也有少數會引發一些其他的基礎疾病，強烈的也會危及生命，不過極少，或許胡先生就是極少裡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