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容顏，不知為何，盛天看不清，從一開始轉身，那將軍的臉便是被血汙弄髒了臉頰，現在對視之中，竟然更覺模糊。

    可在一旁的，沒跟孤膽將軍對視的埃，卻看清了。

    那是一張與盛天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多了胡茬，多了滄桑，多了皺紋。可無論是眉眼、還是周身的氣質，都與埃身邊的盛天，是一模一樣的。

    埃對沉獄中的一切瞭如指掌，對沉獄中的冤魂亦然。它可以發誓從未見過盛天的容顏，更別說在這沉獄之中。

    埃使勁搖了搖頭，但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一張，與盛天一模一樣的臉。而埃想要回憶這人原本的相貌，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

    盛天看著將軍，好像只有目光能夠看清，這面容的模糊，讓盛天忍不住朝著將軍的方向走去。

    將軍卻微微一笑，搖了搖頭。

    “還不到來的時候……我們還會再見。”

    將軍的聲音響起，盛天的瞳孔猛地一震。

    盛天幾乎一瞬就騰躍而起，但已經晚了，烈火已經燃燒，燒滅了將軍的身軀。

    燒滅了一切幻境。

    盛天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那是我。”盛天深吸口氣，對著埃道。

    埃目光流露出一絲憐憫，但很快轉瞬即逝，聽到盛天的話，也只是沉默。

    “你看到了，他就是我。”盛天看到埃的反應，語氣愈加篤定。

    “你還在這，他怎麼會是你。”埃卻否認道。

    “也許，是前世，也許，是未來。”盛天猶疑道。

    “這一宮你得到很多了，我們走吧。”埃沒有繼續盛天的話題，而是直接帶著盛天離開了這陰冷的地方。

    盛天回過頭，忽然看到空中的霧凝聚出三個字——虔冰殿。再將目光放到更遠處，來時的兩個地方名字也在空中顯現，分別為——黃泉路、莫奈河。

    “這是一般有受罰弟子進來時的固定時間，你來的比較早，剛纔就沒有顯示。”埃淡淡的解釋道。

    “哦。”盛天點點頭，心道這裏還挺規矩的，有人來就介紹名字，沒人來就不在乎。

    “現在，要到臨崖蕩了。”埃一邊說著，一邊鬆開了拽著盛天的手，同時停下了低空飛行。

    盛天一個翻滾穩穩落到地面，地面顯然也已經不是方纔的青板磚，而是泥土和石子的路面。前面便是斷崖，盛天聽到埃所說的名字，便了解這斷崖下應該就是第四道宮了。

    盛天大步向前，到懸崖邊便穩穩停住，往下一看，那股震懾便滲入盛天的心中。

    那是看不到底的無盡深淵，飄渺的白霧映襯著青苔峭壁，那黑暗幾乎要將盛天吞噬。想要遠眺，因這霧氣深重，同樣也看不到對岸。

    “這……”盛天還從未看到過這樣的光景。實際上，盛天雖然穿山越嶺，也見過不少自然景象，但幾乎很少在危險的位置久留，也極少會特地爲了看某處風光而停留。

    故而，年少的盛天，他的心會因這深淵而顫動。

    “你的腳下，是繩索，順著繩索滑下去，碰到一個木質座椅，便坐下，然後就可以抓到另一邊的繩索，兩邊同時抓緊，娛樂專案盪鞦韆，就開始了。”埃的語氣愉悅，似乎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這玩意兒該不會是你在後麵推吧。”盛天冷汗都下來了，不知道這鞦韆的座椅要到多深的位置，起碼現在可見範圍幾乎十里都看不到那鞦韆的存在，那麼蕩起來又是怎樣的場景，盛天幾乎想想就覺得靈魂被抽空。

    “還是你聰明。”埃興奮的搓搓手。

    “你恐高啊？快下去。”埃見盛天磨磨唧唧的模樣，當即就是一腳，不過還不忘友情提示，“別怕，到這兒就是你的靈體了，你自己感覺不到而已，死不了，快去。”

    盛天被踢的一個踉蹌，因為正好站在繩索邊緣，這一腳一踹，盛天好懸沒掉下去，正好能拽住繩索。

    盛天倒不是恐高，只是未知的危險誰都會有所顧慮，眼下被埃推了一把，也就沒有猶豫的餘地了，便狠了狠心，輕輕鬆了手。

    原本懸在半空的盛天此時跟坐上了滑滑梯似的飛也般往下滑去。

    只是速度太快，盛天的手幾乎不到十個呼吸就被磨的血肉模糊，看的盛天忍不住眼皮直跳，破口大罵：“你他媽不是說老子是靈體嗎，怎麼會流血！”

    “忘了忘了…”說著，埃像是尷尬的笑了兩聲，然後右手輕輕點了一下繩索，一股幽幽藍光從頭到尾的一瞬亮起。

    而這時盛天的手已經爛的可以見到骨頭。但被埃一點之後，確實沒有了那摩擦的疼痛，甚至連手上的傷都被一同治癒。隨著一點點深入，眼前的幽黑逐漸變得清晰，朔朔的風聲從耳邊吹過，愈深愈冷，盛天的手握的更緊。

    同時心中喚出懸明歿焰，在丹田處燃燒，靈體竟真的漸漸回暖。

    終於，幾乎劃過了一盞茶的時光，盛天忽然覺得腳下踩到了物體，一低頭，便是一個木質的座椅，盛天安然的坐下，另一隻手握住連著那邊岸邊的繩索。

    “準備好了嗎？”埃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響起，但他的話音還沒落下，盛天便已經被高高的推起——

    幾乎要盪到太陽上，儘管根本沒有陽光。

    只是盛天被猛地從深淵中盪出懸崖的高度、再到幾乎可以觸碰到烏雲的地方。

    接著，迅速的跌落，失重感強烈，靈魂瞬間抽空，明明自己已經是靈體，卻還是有一種肉靈分離的錯覺，幾乎就要被砸到深淵的地底，但又被高高蕩起。

    這樣的一來一回，一升一降，壓的盛天喘不過來氣，也根本做不好任何準備，就這樣任由埃的玩弄。

    但顯然不會這麼輕易的結束。

    “這還只是開始，你就不行了嗎？”埃的聲音依舊是忽明忽暗，但卻隱含著淡淡笑意，盛天聽出其中的譏諷，又或者說是激將法。

    “現在，要慢下來了，調整你的心態，真正猛烈的還未開始。”埃的語氣興奮。

    盛天鬆了口氣，埃說完之後，盪鞦韆的頻率果然降低了下來，但依舊是會從最高處落下到最底端，倘若不握緊繩索，就隨時有會飛出去的風險。

    不知道靈體飛出去會不會也被摔成肉泥？盛天思緒飄忽，他還是如此，在最緊張的時候，腦袋是放空的，如果做出什麼驚人的反應，也許是運氣，也許是本能。

    因為盛天聽到還會更為猛烈時，那顆懸而又懸的心就已經沒辦法放下了，尤其是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盛天甚至沒心情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