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吧，他欠我錢。”

    明檀尷尬的撓了撓眼角，隨口胡謅道：“我其實是來跟他要錢的，要不是怕這小子耍賴，我纔不願意麻煩您呢，但是您畢竟是副統領，說話比我好使，如果您願意出面幫我要錢的話，應該會順利一些。”

    謝豪露出略顯無語的表情，反問道：“真的？他欠你多少錢？”

    “好多好多！”

    明檀誇張道：“他欠我十兩銀子呢！常言道醫者仁心，但醫者也得養家餬口不是？我替他治了病，他答應給我錢，結果卻出爾反爾！您說氣不氣人？”

    謝豪神色淡淡的，一時看不出他到底信沒信。

    半晌，謝豪忽然伸出手，淡笑著說：“你會醫術？真是巧了，我最近剛好覺得身體不太舒服，要不你給我把把脈，也省的我去找大夫了。”

    “好啊！”

    明檀沒有猶豫，直接伸手搭脈。

    營帳內瞬間安靜下來，只餘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謝豪眸光銳利，一動不動的盯著明檀。

    明檀面上淡然，心裏卻已經忍不住開始罵爹！

    劉副將啊劉副將，你這是交了個什麼朋友？可真是把我害慘了！

    明檀不論如何也想不到，謝豪和劉亭竟然不是一夥的。

    他不僅不想幫她見到連風眠，說話做事，態度轉變，讓明檀忍不住開始懷疑，謝豪說不定也是單宇的心腹之一。

    竟然還要試探她！

    好在明檀機靈，即便心裏叫苦連天，但頭腦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不論謝豪到底和單宇有沒有關係，其他的話，明檀都不能在他面前隨便開口了。

    “唉唉唉……”

    明檀忽然連番嘆氣。

    謝豪挑眉看向她，嗤笑一聲道：“怎麼？姑娘莫不是要說，我將命不久矣？”

    “倒也沒有這般嚴重，但是還是得謹慎以待。”

    明檀鳳眸流轉，巧笑道：“謝叔叔，美酒難得，但也不要貪杯，尤其冷酒傷身，您身上還帶著沒好利索的傷口，飲酒只會讓傷口病況反覆，時間長了，只怕會耽誤。”

    話音落下，謝豪唇邊的笑意有些僵。

    他的手，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心口位置，而後扯著嘴角，笑道：“你怎麼知道的？”

    “我是醫者，望聞問切，一一精通，這點小傷，還能看不明白？”

    “可不要誇大其詞。”

    謝豪淡聲道：“依你看，我這一身傷該如何醫治？”

    “其實謝叔叔身上的傷，算不得嚴重，只是您太過嗜酒，又喜愛甜食，與藥性相沖，再加上這段時間奔波勞累，夜不能寐，自然恢復的慢。

    只要您謹遵醫囑，好好修養，不出十天半月就能好差不多了。”

    謝豪垂下手，指尖下意識蜷縮著。

    他抬起頭，狀似無意的問道：“只是把脈，就能看出這麼多問題？”

    “不只是把脈，當然也有對您的觀察啊。”

    明檀緩緩道：“所謂望聞問切，自然是越全面，知道的越多，不過您是長輩，這次看診我就不收錢了，下次您找我看病，可是得收錢的。”

    明檀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鐵公雞一毛不拔。

    如此一來，倒是把剛纔稍顯劍拔弩張的氣氛，遮掩了過去。

    明檀又留下了幾句叮囑，便打算告辭，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讓謝豪幫著她去催債。

    這次謝豪倒是爽快的答應了下來。

    明檀想，如果謝豪真的去找連風眠要錢的話，以連風眠的聰明程度，一定會察覺到不對勁。

    他防備心很強，不會輕易相信囚犯營內的任何一個人。

    自然也會對謝豪心存警惕。

    明檀也不打算將信物交給謝豪，萬一他拿著信物過去找連風眠套話就不好了。

    與此同時，明檀也放棄了正大光明進囚犯營探望連風眠的想法。

    之前小六說過，單宇和李娉婷過幾日就會回來。

    而單家軍的駐地明明是孟州，如今單宇一個人單槍匹馬留在青州縣，還嚴密把控著囚犯營。

    不由得讓明檀想起，書中蕭亭年對於刺殺連風眠的執念。

    依照單宇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行事作風，他不會輕易離開青州縣。

    想到這裏，明檀的心裏生出了幾分擔憂。

    縱然知道連風眠最終會平安離開這裏，但一想到那麼多的陰謀詭計等著他，明檀心裏不太安寧，畢竟兩人也算有些交情。

    離開囚犯營，騎上快馬，明檀一路上心緒煩雜。

    路上經過城郊外的時候，遠處大片大片的樹枝殘影，在日頭的映照下，枯敗中透著一絲金黃的顏色，倒也獨具美感。

    明懷偉曾經說過，青州縣的梨子很有名，想必這些歪七扭八的樹幹，應當都是梨樹吧？

    但果園內雜草叢生，枯敗不堪，梨樹的枝葉互相交織，像是纏繞在一起的無數鹿角，紛亂沒有章法，像是早已荒廢多年。

    進城之後，明檀先去縣衙還了馬，之後她並沒有急著回家，反而在街上閒逛起來。

    沒幾天就要過年了，街道上的攤販明顯也多了起來，到處都是一副張燈結綵的模樣。

    這些日子，明檀忙著大棚蔬菜和運營藥鋪的事情，一日復一日的忙碌，都沒閒心想一想過年的事情。

    看來今天還得找個由頭，往家裏放些錢，讓他們好好感受一下過年的氣氛。

    尤其三房這段時間幫著明檀幹了不少活，雖然當初承諾的時候，並沒有結算工錢這一項，但明檀素來行事自有章法。

    人若欺我，我必百倍待之，以牙還牙！

    但人若與她友好，她也願意奉獻愛心，畢竟如今世道艱難，她身為能力者，沒必要為難那些想要安定生活，能力和財力卻都不如她的小老百姓。

    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姑娘，買點紅薯吧，你瞧瞧我家的紅薯又大又甜，買回家肯定不吃虧！”

    旁邊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明檀定睛一瞧，發覺竟是一個年邁的老婆婆。

    老婆婆安安靜靜的蹲在地上，守著幾顆胖嘟嘟的紅薯，正一臉期待的看著她。

    明檀走過去，笑著問：“老婆婆，這些紅薯怎麼賣？”

    “五個紅薯只要一文錢。”

    老婆婆笑起來，臉上的皺紋更深了，道：“姑娘若是買的多，我再給姑娘便宜點。”

    老婆婆種的紅薯個頭很大，而且收拾的很乾淨，十分新鮮，像是能直接掐出水似的。

    明檀禁不住讚美道：“您的紅薯種的真好，這些我都要了，這裏是一兩銀子，紅薯你給我包起來吧。”

    “一兩銀子？不不不！”

    老婆婆連忙搖頭道：“這些紅薯哪裏值一兩銀子？昧良心的錢，我老婆子可不能要，姑娘給我三文錢就可以了，若覺得好吃，下次再買。”

    明檀忍不住愣了下。

    人性的光輝，果然與貧富無關。

    這世上太多可愛的人，原本自己都活在困苦之中，卻還能保持自己的內心純良，不被侵染。

    明檀重新拿出三文錢，道：“方纔是我唐突了，請老人家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