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驚瀾的目光望向沈夢茴，見她始終陪著笑的臉上帶著些抗拒，在他開口之前，沈夢茴已經將名帖推了回去：“如果你家老主人是要挾的話，這畫不賣也罷。”

    鳳驚瀾有些驚訝，沈夢茴容貌豔麗，又是太子府棄人，他本來也是不喜的，沈夢茴剛剛這一番舉動，叫他有似曾相識之感，當即用看戲的眼光，看小童是如何反應。

    小童的傲氣凝結在臉上，他結巴的道：“你、你不看看這帖子嗎？”

    沈夢茴乾脆利索：“不看，本店開開門做生意的，開門揖客，財迎四方，這畫賣不出去，我自留也是沒問題的。”

    “水離君共仿畫二十一幅，我賣出去二十幅，便能要求自留一幅。”

    說到後面，她越說越順暢。

    “就不勞你家老主人破費了。再不濟，我還有這位出價八千五百兩的。”

    跪在地上的人，眼珠一轉：“姑娘，我願出一萬兩，沒別的請求，水離君的畫作，王爺挑選過了，可以優先我家主人。”

    他用膝蓋跪行幾步，拿出銀票放在櫃檯上。

    店主美貌，攝政王孤身一人。

    他自以為懂了，還在想，回家給自家主人說，日後多多照拂這鋪子。

    沈夢茴把畫卷起來，遞給跪在地上的人：“客官慢走不送。”

    其餘沒買上畫的人，跪著不敢動。

    那小童看著畫卷被人取走了，慢慢撅起了嘴：“我家老主人也想要的。”

    “可怪不得我，水離君也不親來鋪子，能送畫來寄賣，本來就是小店緣分，回去告訴你家老主人，他的要求，小鋪無能為力。”沈夢茴疏離的朝小童點點頭：“你快走吧，我還要給王爺奉茶，沒空管一小屁孩。”

    小童癟著嘴，一步一回頭的。

    沈夢茴從櫃檯外走出來，把名帖塞進他手裏：“弄丟了，小鋪可賠不起。”

    “剛剛如若你留下那小童，引薦了水離君，以後還怕水離君的畫作賣不掉？”鳳驚瀾看著沈夢茴進了內屋，提著茶壺出來，他的目光緊隨著沈夢茴手裏的茶具。

    “很多東西隨的都是緣分，況且民女就是一個孤女身份，並沒有得隴望蜀的想法。”沈夢茴的回答半真半假，這鋪子的主人是顧青璃，她馬上就是太子妃，哪裏需要攀龍附鳳？

    “呀，顧小姐來的真不巧，水離君最後一幅仿畫已經賣出去，剛剛被客人拿走。”沈夢茴一眼看到走到門口的顧青璃，一邊出聲寒暄，一邊趕緊擺出兩隻茶盞，斟上了茶。

    顧青璃抬腳跨入店鋪的動作頓了一下，她已經看到那道長風玉立、略顯孤寂的身影：“我過來吃小餛飩，順便過來看你，餛飩鋪子今日沒開門。”

    “張老闆一家去參加侄女的滿月宴去了，這幾日都不開門呢！”沈夢茴端上茶水：“熱茶，剛好暖暖身子。”

    鳳驚瀾回頭看向顧青璃，顧青璃的煙色長斗篷裡，是一身驕如烈陽的火紅，那樣喧賓奪主的顏色，穿在她身上，把她襯托出了幾分與火截然相反的冷然：“沒想到顧小姐會喜歡這種街邊小食！”

    “王爺今日好悠閒！”顧青璃鎮定自若的走進來，接過沈夢茴遞的茶水，目光審視的望著鳳驚瀾：“不如借兩個護衛，幫夢茴把新招牌掛一下？”

    她來的時候，看到了巷子裡站著的幾個護衛。

    “顧小姐，麻煩王爺不好吧？”沈夢茴打心裏是懼怕鳳驚瀾的，雖然鳳驚瀾通常沒什麼表情，她就是怕他。

    “不麻煩！”鳳驚瀾淡然出聲，隨後示意護衛過來掛招牌。

    一個護衛扯掉了招牌上的紅布。

    鳳驚瀾望著招牌上的字：“這位水離君博採眾家之長，別說是太學裏的老大儒想要一見了，連本王都想見一見。”

    這水離君仿了季濤先生的本事五六分，招牌上的字跡同樣是仿的，他能看出有好幾個大家的特點。

    沈夢茴無奈的道：“王爺，民女做不了主。”

    顧青璃道：“有了水離君的畫作。給我留一幅，送人之用。”

    “自然是沒問題的，”沈夢茴從善如流：“只不過時間不定，顧小姐不著急的話，可以等一等！”

    “你們沈家的田產已經退還了下來，這田地是你想留著，還是想出手？”鳳驚瀾問道。

    “民女只有一個人，要田產也無法看管，如果王爺不棄，就當民女感謝王爺的，”沈夢茴眼眶一紅，強忍住心中突然而來的酸意：“這都是外物，民女對此不在乎，只想求公道。”

    鳳驚瀾探究的看向沈夢茴：“是你家的祖產，地面上還有些沈家舊人。”

    沈夢茴的手一頓，無助的看向顧青璃。

    顧青璃垂眸想了想：“等拿回地契，你找個地方重新安排那些人，之後在決定如何處理田產，王爺日理萬機，哪裏有空打理田產？據我所知，你家祖產在江南？”

    如果府裡，有一個王妃，豈不是就不用自己日理萬機？鳳驚瀾驀地回想起那些小崽子們打趣自己的話，如果他娶了王妃，王府之中的庶務全部交給王妃，他可以專心的處理公務。

    這念頭一起，便像是雜草一樣在心裏滋生了起來。

    他周圍，殺機四伏，有幾個女子能受得了是不是血雨腥風的場面？

    他所認識的人裡，好像只有一個顧青璃是不同的。

    他想起那日顧青璃用小刀替他剜出箭頭，手掌觸到他的肌膚時，他感到的暖意跟柔軟，第一次想，如果是她，她應該能很快適應吧？

    “的確是在江南，不然那田產，如何能被大人物看上？”沈夢茴笑的很是悲涼，往事不可追憶，故人也已經無跡可尋。

    她至親之人，早已化作黃土。

    顧青璃輕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傳到橋頭自然直。如果實在沒法子，回頭那田產賣掉，分給親戚們也是可以的。”

    “認識顧小姐，真是夢茴的幸事！”沈夢茴忍不住抱著顧青璃低泣起來。

    兩個姑娘抱在一起哭哭啼啼，鳳驚瀾看了一會，轉身走了，顧青璃看到他帶著護衛走了，這才從斗篷下拿出一個小包裹：“這裏麵就是水離君自己的作品。每幅一百兩，賣掉一幅畫，給你提十兩。”

    沈夢茴趕緊把賣畫的錢給了顧青璃：“最後那一幅，買了一萬兩。”

    “這幅畫給你提一百兩，”顧青璃驗過銀票，反手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給她：“王爺已經走了，”

    水離齋掛上了新牌子，顧青璃風道深夜的回府。

    顧青璃攀上牆頭，她的腳碰到一個有些彈性的物件，當即用腳尖探了探——西瓜？冬天外面就是有西瓜，應該也是凍的邦邦硬吧？

    表哥楊峰幽幽的道：“剛剛我就發現你在家裏鬼鬼祟祟的，特意在這裏等你，誰知道你倒是會選落腳之地，選在你峰表哥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