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定的沒有反悔的跡象，趙淨的眼罩被取了下來，耳後傳來男人沙啞的聲音，讓人起雞皮疙瘩的陰森。

    往前一步，是萬丈深淵，在夜裏，看不到底，踏錯一步，會被摔成肉泥。

    這是一座爛尾廢棄的樓。

    男人遺憾地道：“可惜啊，當初我爸參與建築的那棟樓無法成為謝小少爺的葬身之地，不過這裏對我也有特殊的意義在。”

    “你知道普通人在在買房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嗎？”

    寸土寸金的地方，普通家庭，全家一起努力，或許有個幾十年，能付得起首付，然後用後半輩子還房貸，陷入看不到頭的勞碌生活裡。

    “我媽媽生病之前，是給有錢人家做保姆的，工資不錯，和我爸半輩子的積蓄，和爺爺奶奶姥姥姥爺的支援，付了個首付，爲了給到我更好的教育。”

    不用他繼續說下去，趙淨已經能知道完整的故事了。

    爛尾了。

    一棟爛尾樓，被毀掉的家庭毫無辦法。

    “我記得，謝家名下，沒有爛尾樓。”

    “是沒有，可資本家不都一丘之貉嗎？”

    趙淨不知道說什麼，乾脆不說了。

    他在不斷的看時間，趙淨也在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一個奄奄一息，昏睡過去的少年，一個看起來沒什麼攻擊力的十四歲少女，用不到太多人。

    男人讓其他人先走，去車裏等著，他一個人在這裏就夠了。

    夜色深，少女的心態好的不得了，竟還有心思看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圓，很漂亮。”

    “嗯，多看幾眼吧，你人生中最後一次睜眼了。”

    她跟槓精似的，跟他擡槓：“可我死去的時候不閉眼呢，死不瞑目，長眠時能看到月亮，星星，還有太陽。”

    “……妹妹，你知道這是多少層嗎？摔下去你還能有全屍纔怪。”

    “眼球不會被摔破的吧。”趙淨若有所思道：“我猜不會。”

    他真順著趙淨的思維想了想：“或許吧，只有來收屍的能知道這個答案了。”

    就這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著，謝其醒了。

    他迷迷濛濛的睜眼，看到坐在邊上的少女的背影，一時之間怔住了。

    閉上眼，再次睜開。

    少女回頭望著他：“他們給你餵了什麼藥？”

    謝其張口很艱難，好不容易說出的第一句話是：

    “趙淨你傻逼吧你！”

    能從這謙謙小公子的嘴裏得到一句憤怒的髒話，實屬不易。

    他被惹的再生氣，都沒跟人這麼說過話。

    “你怎麼就確定我是自己來的，不是被抓的呀。”趙淨真心實意的困惑。

    謝其閉了閉眼睛，沒有跟她說話。

    趙淨一臉的委屈：“謝其啊，哥哥啊，你再不跟我多說幾句，我們就永遠也說不上話啦。”

    她語氣還挺閒散：“死之前，你想跟我說點什麼嘛。”

    謝其胸口起伏的厲害，下一秒就能被氣背過去的樣子。

    “理理我吧，我好害怕。”

    謝其還是沒有搭理她，問男人：

    “她跟我們家沒有血緣關係。”

    “本來她是不用被牽連的，誰讓你昏迷過去以後，無意識的一直在喊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的名字呢……”

    謝其的心被揪作一團，痛到難以呼吸。

    怪他喊了趙淨的名字，知道了她是他在意的人，復仇，除了虐身之外，虐心同樣重要。

    如果他沒有喊她的名字，她就沒事……

    “可別忽悠了，我要是不犯蠢，不願意來，他喊多少個名字都沒用好吧。”趙淨沒好氣的打斷。

    男人沒有反駁。

    的確如此。

    從謝其失蹤後開始，趙淨的身邊，跟了數十位保鏢，她住的地方，他們根本混不進去。

    她不來，的確拿她沒有辦法。

    她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來了。

    趙淨將謝其的注意力重新拉到自己的身上：“你能分辨你到底吃了什麼嗎？”

    男人代為回答：“放心吧，不是【癮】，那東西，我不會蠢到去碰，就是一些讓人免疫力下降，體力不行的藥。”

    趙淨緊緊地盯著謝其。

    謝其艱難的點了下頭。

    趙淨鬆了口氣。

    “小姑娘，你不會以為，你們還有生還的機會嗎？操心這個，不如最後留點遺言，或許我好心，會把話帶給你們的父母。”

    “那我先說吧！”趙淨的音量不小：“錄音吧。”

    “……行。”

    “謝謝谷姨和謝叔叔的撫養，沒事的，謝其不會孤單，我會永遠的陪著他！”

    “我非常愛你們！”

    “我的存款，請拿出去捐獻吧，做點好事，下輩子投個好胎。”

    她神色認真，讓人嘲笑不出來。

    趙淨說了好長一堆，有說不盡的話似的。

    終於說完了，輪到謝其了。

    男人將注意力落在那呼吸很慢的少年身上：“到你了。”

    “我……”謝其的聲音很輕，不湊的近一點，聽不清在說什麼。

    男人蹲下來，附身，把錄音筆離他近了一點。

    就在謝其艱難吐息之時，男人腦後一痛，暈到視線恍惚。

    攻擊沒有斷，一擊接著一擊，對方沒有輕重，衝着要命來的。

    先是把雙臂折骨折，而後，用捆著她的繩子將他雙腿捆住。

    空氣裡瀰漫着血腥味，分不清是誰的。

    夜裏看不清少女的五官，男人從未想過，對方能有反擊的能力。

    這個女孩，沒有學過纔對。

    趙淨將謝其扶起來，奪走男人的手機，以防他通風報信。

    可一看，正在通話中。

    對方已經開始上來了，要不了多久就會到。

    拖著謝其躲躲藏藏，還是把男人當作人質二選一。

    趙淨沒有猶豫的時間，帶著謝其躲。

    他只想復仇，不怕坐牢，不怕死的機率很大，賭不起。

    看著遠去的兩個背影，男人喃喃低語：

    “原來一直打探我的想法，是因為這個……‘

    確認他不顧後果要做，就不用考慮把他當人質了。

    她說很多話，來掩飾解繩子的聲音。

    他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感受猛烈的風。

    忽然很想讓這座爛尾樓倒塌掉，所有人都死在這裏。

    爛尾樓一般不會有人進來，沒有質量保證的高樓，危險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