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惜言不清楚事情原委，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安慰。

    她先把老人關在一間臥室裏麵，隨後清理了門口的雜物，把大門和防盜門關上。

    開著門沒有安全門，雖然這門質量也不怎麼樣，總歸是心安的。

    她站在客廳，等著小姑娘哭夠，等她回頭看過來，才細聲問道:“這裏是你家嗎？”

    桑桑點點頭，把相框給她看，眼睛哭的紅紅的。

    舒惜言把相框拿過來，笑道:“這個可以帶走，你想要的都可以帶走。”

    桑桑撲過來，隨後搬了個小椅子坐在臥室門口發呆。

    她不說進去，也沒想進去，就那麼一動不動的坐著。

    舒惜言檢查過房間，沒有喪屍，也沒有變異的動植物，她坐在客廳，抓了把頭髮。

    除了剛纔願意說話，小姑娘又變成了啞巴，這個地方對她很重要，舒惜言問了，也不一定得到回答。

    她不願意再傷害她，突然瞥見桌子上面的合同。

    是一份產權合同。

    原本她沒準備翻開，可這份合同上有血手印，下面的部分還被人為撕掉了一塊。

    因為只有人為才能撕開的這樣整齊。

    摸著上面沒有血的地方，小心翻開合同。

    甲方:蘇掖

    整份合同看下來，就表明了一個意思。

    子女中要是有願意養孫女蘇桑的，就可以獲得這套房子的產權。

    房子的戶主是蘇桑，願意做監護人的可以再加上一個戶主。

    最後一夜的乙方換了很多人，寫過劃，劃了又寫，最後也沒確定最後的名字。

    這份合同的日子是九月十三日，也就是說這個時候老爺子應該還是活著的。

    九月十九是末世，房子明顯是當天遭遇了喪屍。

    她看到冰棺上面的日曆，老人都習慣用舊日曆，用一天撕掉一頁，日曆的日期2300年九月十四就截止了。

    中午隔著五天，這五天里老人的子女對於監護權問題爭執，到了十九日都沒決定好，最後房子被喪屍洗劫，老人的遺體也被喪屍啃食。

    桑桑應該就是這個時候昏迷被人救走的，小姑娘遇事淡定，恐怕昏迷之前就見過血腥場面。

    這個邏輯就可以解釋桑桑為什麼不想回來。

    她最愛的人已經死了，家裏多出來很多人爭奪一些聽不懂的事情，到最後所有人都被喪屍啃食。

    就算她不喜歡家裏的那些人，可沒有這些人後，她徹底沒有家了，甚至連一個照顧自己的人都沒有了。

    那種被世界拋棄的感覺該有多絕望。

    她將自己封閉起來，再也不願意和世界交流，也害怕回家，害怕看到死去的爺爺，害怕到處都是喪屍又空無一人的家。

    舒惜言找了個椅子坐在桑桑旁邊，“可以和姐姐說說嗎？”

    桑桑一抬頭，眼睛腫的像是核桃，抽泣著哭不出來一滴眼淚。

    頭頂著門，在上面砸了好幾下，才小心站起身，抱住舒惜言的大腿哭。

    “爺爺已經走了，我們讓他走的安心吧。”她提出來，這個決定必然是沉痛的。

    “桑桑這麼喜歡爺爺，也不想爺爺變成吃人的怪物吧？爺爺也肯定不想變成桑桑害怕的模樣。”

    “我們……”舒惜言也哽咽了，她覺得全身沒有力氣，“讓他安心走吧。”

    桑桑猛的抓緊舒惜言褲腿。

    讓一個四歲多的孩子做出這種決定太過於殘忍了。

    可他已經死了，和紀臨的情況不一樣，紀臨是活著的時候變成喪屍的，老爺子死了才變成喪屍，已經沒有變回去的可能性。

    除了安心讓他走，舒惜言想不出來第二條路。

    桑桑哭了一整子，眼淚哭幹了，傷心的直抽，時間只過去幾分鐘，又像是經過了好幾年。

    春夏秋冬一一體會，愛她的人再也回不來，以後的春夏秋冬大抵和之前不一樣了。

    但每個春夏秋冬都會遇到不同的人。

    她腦海閃過爺爺的臉，他溫和的笑，慈祥的抱著她去買糖葫蘆。

    那一刻。

    就像是春暖冬去，冰雪融化。

    她的爺爺肯定不想這樣不人不鬼的活著。

    桑桑讓開門口的地方，側身站著。

    舒惜言趕緊從黑洞找出來鎮靜藥，劑量放大就可以造成死亡。

    她開門進去，老人一直在房間裡面亂撲，在病毒的影響下，他紅著眸子盯著桑桑。

    舒惜言淡定的走過去，抓住手腕直接注射進去。

    喪屍都害怕她身上的指骨，沒有反抗也沒有掙扎。

    老人慢慢倒在床上，眼睛緊盯著天花板。

    桑桑沒忍住靠近過去，她一把抱住蘇掖的腿，攝取最後一點溫暖。

    舒惜言沒阻止這個行為。

    她在臥室看到了滿牆的照片，從一歲多點的小孩子到四歲的照片都有。

    兩個人在照片裡笑的很開心，蘇掖眉頭嘴角，連皺紋都在微笑。

    最上面的一張照片，桑桑只有一歲左右，上面寫著:2097年9月26日收養。

    那張照片上的桑桑癟著嘴，馬上要哭的模樣，也是唯一一張哭著的照片。

    收養……？

    怪不得老人的子女們爭來爭去。

    把家裏的房子留給收養的孩子，換誰都會想不通吧？

    舒惜言拿下牆上一張笑容最好的照片給桑桑，“這個你留著，有個念想。”

    桑桑把照片和爺爺一起抱在懷中。

    藥的作用越來越明顯，蘇掖身體機能下降，連抬起來胳膊都費勁，在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

    他撐著手臂坐起來，兩胳膊朝著桑桑抓過去。

    舒惜言來不及阻止，桑桑已經撲上去到蘇掖懷中，抱緊還會動的爺爺。

    蘇掖還在努力掙扎，嘴巴緊閉，動作越發的僵硬，他最後形成了擁抱的姿勢。

    可這個擁抱並沒有落下來，纔到一半就直挺挺躺倒在床上。

    舒惜言五味雜陳，桑桑還看不到這個動作，一心撲在爺爺懷裏。

    她彎下腰，把蘇掖的胳膊拉下去放平，將其平躺在床上。

    就讓桑桑的記憶停留在九月十四日爺爺走的那一天吧。

    爺爺肯定也不希望疼愛的孫女傷心，這種痛苦沒必要讓桑桑再經歷一次。

    她做個壞人，打斷這最後一次溫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