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清風陣陣，朝露晶瑩剔透，有些小蟲剛剛甦醒，在早晨的光茫裡亂舞。

    霍離輕聲對薛侑說，“公子，現在歲心姑娘怎麼樣了？”

    “還不太好，不過情緒算是穩定了，過幾天應該就沒事了，這幾天，外面的事情你多操勞，最好不要讓歲心看見你……我沒法解釋。”

    “那天在朝堂上……”

    “我只說你是我找人來偵破案子的，沒說別的……”

    霍離眼裏有些詫異，想到自家爺對歲心那麼上心，卻到現在還隱瞞著身份，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擔憂。

    霍離想到現在晉國朝廷動盪不安，許多人都伺機而動，想要奪取皇位。現在這個關頭正是兇險的時候，他應該勸自家爺及早動身，把握時機，以免延誤最關鍵的時候。

    只是看到自家爺身上戴孝，神情憔悴，眼神還一個勁往院子裡看的情形，霍離有些不忍心，只是沉默也不是個事，他只能清咳嗽一聲，問，“公子，你準備什麼時候回晉國，我好有所準備。”

    “暫時不會回去，阿婆剛去逝，歲心肯定會留戀這裏的一草一木，等她情緒徹底平穩下來，我會跟她談談！”

    “公子，現在晉國形勢不太好，我擔心有人會謀權篡位，如果公子遲遲不肯回國，我擔心到時候大勢一去，我們很難再……”

    “我會考慮！”

    薛侑知道，現在回晉國是最好的時機，只要自己聯絡以前支援自己那些舊部，必然能得到他們全力支援，借勢而行，遠比逆風前進要容易的多。

    只是現在歲心情緒不穩，如果再讓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她一時半會不會原諒自己。

    歲心不是一個喜歡榮華富貴的女子，阿婆一去，她更是沒有什麼留戀，這時候讓她跟著自己顛沛流離，再經歷一些動盪，歲心肯定不會願意。

    薛侑眸光憂慮，看著小院不覺嘆息一聲。

    “公子，你身為皇子，註定很多事情都會身不由已，末將勸公子還是要以大局為重，不要因為兒女情長耽誤了機會……”

    “我自有分寸，你不要再說了。”

    薛侑神色已經然不悅，大概是過慣了這種平穩的小日子，他竟然也有些對腥風血雨，爭權奪力的生活有些厭倦，他多想一直守著歲心，就這麼生活下去。

    只是他是皇子……

    他身上肩負的不僅是自己的地位利益，更多的是，他必須胸懷天下，將天下大任為已任，關心黎民百姓，江山國土。

    霍離知道自己家皇子脾氣，只是他身為貼身侍衛，自然有責任提醒皇子，就算是皇子要他死……他也必須是鞠躬盡瘁。

    自從皇子失蹤，支援皇子的那些勢力就開始動搖，他們不是對皇子沒有信心，而是擔心皇子失勢，新勢力主持朝政，他們必將受到牽累。

    這種局面，連霍離都有些手足無措，誰都不能替代皇子。

    現在好了，皇子找到了，卻不料皇子卻有了新的牽掛，屋子裏那個叫歲心的姑娘，已經讓公子難以放手。

    “公子，如果你不方便說，我去跟歲心姑娘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她會明白的……她會讓公子離開。”

    霍離豁出去了，他今天必須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那些朝臣需要一個肯定的答覆。

    他邁開步子，正要朝小院走，沒想到薛侑大手一伸，扣住他的肩膀，一使力氣，沒有準備的霍離差點摔個狗啃屎。

    “公子……”

    “不要打擾她，你要敢跟她說半個字，以後就別再跟著我了。”薛侑厲聲警告，霍離別開臉，重重嘆息一聲。

    霍離跟著薛侑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薛侑為兒女私情影響決定，現在，薛侑明顯的已經亂了分寸，竟然讓他離開……

    霍離嘆息一聲，思忖片刻後說道，“公子，你是皇子，將來奪得皇位將是九五之尊，你有沒有想過到時候給歲心姑娘一個什麼樣的名份……”

    “沒想過！”

    “好，末將斗膽，歲心姑娘無父無母，現在連阿婆都去逝了，如果將來跟著公子回國，她不可能有什麼名份……就算公子到時候想封她名份，舉國上下那麼多雙眼睛盯著公子，公子覺得，到時候還能隨心所欲？”

    本是茫茫然一片，薛侑只是想著要歲心安然度過現在的日子，直到她內心不再那麼悲慟。

    聽到霍離這麼說，薛侑猛然睜大眼睛，眉梢眼角卻是被觸逆鱗後的惱怒，四周的空氣彷彿燃了火，霍離緊張地往後退了一步。

    “霍離，我身為皇子，不需要由別人來議論我的女人……今天念你初犯不計較，如果以後你再敢這麼跟本皇子說話，不要怪本皇子不念舊情……”

    “……”

    霍離噤聲，他可不想生亦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聽皇子這麼說，霍離已經隱約猜到皇子對歲心姑娘的心思，只是那個答案，他想都不敢想，現在他也不敢勸，現在他只想找個柱子撞過去，撞不死的話，最好撞暈吧，這樣他就不必面對這麼棘手的問題了。

    “皇子，霍離只是盡忠職守，該說的話一定要說的……皇子遲早要離開這裏，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這一點皇子心裏比末將清楚，就算現在不走，皇子也一定要儘早做出打算，切不可一拖再拖，這對歲心姑娘來說也不公平。”

    “我知道了。”

    “請皇子給霍離一個時間，否則霍離只能跟歲心姑娘親自去說。”

    “你在要挾我！”

    薛侑雙眸一眯，露出危險，霍離立刻拱手，作出不卑不亢的樣子，“公子從小立志，讀書習武，從來都沒有懈怠，霍離自不敢懈怠，霍離只是想提醒皇子切不要因小失大，否則將來霍離也無顏見支援皇子的那些舊部。”

    話說到這裏，薛侑知道沒有什麼可爭辯的了。

    過去那麼多年，他留在薛家，臥薪嚐膽，不就是爲了有一天重新回晉國，將屬於他的一切都拿回來嗎？

    霍離說的沒錯，他遲早是要離開的，但不會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