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阿婆開始劇烈地咳嗽，接著一口鮮血吐到了地上。

    薛侑一看心急如焚，忙抱著阿婆說，“阿婆，你先彆着急，一切都會好的，我會想辦法救歲心，我說到做到……”

    這種說法，阿婆作為過來怎麼能聽不明白，只是勸勸她而已。阿婆神色黯淡，一隻枯槁地手握住阿有，“阿有，歲心就拜託你了……你盡全力救她，阿婆在這先謝謝你了。”

    “阿婆，你別說話了，我這就去請大夫……”

    “不用了！”

    阿婆說完，只感覺胸口血氣翻涌，多年的舊疾在這一刻終於爆發，阿婆只感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阿婆最後的意識，就是她現在不能死，死了歲心怎麼辦？

    她聽得到薛侑憂心地呼喚，只是眼皮沉重，接著就是沉沉的黑暗吞噬，什麼也感覺不到了。

    大牢裡，黑暗潮溼不是最要命的，以前歲心最害怕的跳蚤和老鼠也沒什麼好怕的了，歲心雙手握著大牢的欄杆，心急如焚。

    天馬上就要黑了，她今晚肯定回不去了，阿有瞞不住阿婆的，到時候阿婆不知道要急成什麼樣。

    她擔心阿婆的身體撐不住，對自己的境遇已經不放在心上。

    牢裡關著另一個女人，她譏笑歲心，“有本事進來這裏，還怕這裏過夜？踏實呆著，該坐牢坐牢，該斬首就斬首……有什麼可怕的？”

    歲心聲音低到不能再低，“我不是怕！“

    “那你從進來到現在，屁股不挨地，站在那裏望什麼呢？還指望有人來救你？”

    “我，我放心不下我的阿婆，她年歲大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歲心說著，在縣衙內一直都沒掉的眼淚這會撲簌落下，冤屈、痛苦都化作了抽泣，連渾身的毛孔都在慟哭，一旁的女人見狀，到有些措手不及。

    眼前的小姑娘，穿著樸素乾淨，說話也細聲細語，怎麼看也不像是一個會害人的壞人啊，女人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歲心身邊拍拍肩膀，“別擔憂了，進了這裏，生死由命……你擔心又能怎麼樣？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我自己沒什麼好擔心的……”

    “就不想著翻案了？”

    歲心低下頭，心裏對一切都很清楚，有人要害她，知道她無依無靠，這次鐵板釘釘的事情，她怎麼翻案？

    就是苦了阿有和阿婆，他們指不定擔心成什麼樣子，這時，聽到黑暗裡有腳步聲，歲心抬起頭，就看到阿有從黑暗裡走出來，在燈火之下，阿有整個人身上都透著冷峻和靜默，那種無形的力量形成了巨大的壓迫感，可是對歲心來說，那種感覺籠罩著她，給她無比的安全感。

    “阿有，你怎麼來了？”

    “歲心，我來看看你……”

    “阿婆呢？你把阿婆一個人丟在家裏了，她一個人不行的，肯定會擔心，四處亂跑，萬一出事怎麼辦，你快回去吧！”

    阿有的手伸進來，歲心跑過去一把抱住，她對自己的處境無暇顧及，只想讓阿婆和阿有好好的，萬一她不在了……

    薛侑眉頭皺得更緊，手掌觸到歲心涼涼的手，喉嚨處有些哽咽，“歲心，我給你帶了些厚衣服和被褥，牢裡涼，你晚上多蓋一些……你放心，我會……”

    薛侑欲言有止，幾次難以告訴歲心實話，只是時間有限，他再猶豫也躲不開這個事實。

    “阿有，是不是阿婆出什麼事情了？你說……你快說啊！”

    “阿婆，她快不行了……我叫了郎中，郎中說舊疾復發，已經沒辦法救治了，歲心……”薛侑說完，眼眶也紅了。

    歲心整個人都懵在那裏，接著，她像是發了瘋一般搖著大牢的欄杆，“縣令大人，民女是被冤枉的……民女無罪，求你開恩放歲心回去看看阿婆，縣令大人……來人啊。”

    “你瘋了吧！”大牢的女人有些害怕歲心瘋狂的樣子，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薛侑看到歲心如此，更是肝腸寸斷，他只感覺渾身的血液逆流，恨不能現在就劫獄，即便將來要四處逃竄，永無寧日，只要歲心能見著阿婆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

    這時，衙役提醒說，“歲心姑娘，阿有公子，你們都不要衝動行事，這件案子好好調查，也許還有翻案的可能……如果你們在這裏鬧事，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楚了。”

    這話，彷彿是黑夜裏的清風，薛侑瞬間清醒。

    他看著心神欲碎的歲心，輕聲安慰說，“歲心，阿婆的身體一直不太好，郎中說，阿婆的病能拖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不要太難過……”

    歲心傷心欲絕，過往歲月，歷歷在目。

    如果一切能重來，她就算是洗衣服洗爛手，縫刺繡扎爛手指，她都願意陪著阿婆，讓阿婆好好活著，而不是現在的情形。

    她懊悔不已，心口處被無形的痛苦扎得稀巴爛。

    她抹了一把眼淚和鼻涕，看著阿有啜泣地說，“阿有……阿有我拜託你，好好陪著阿婆最後一程，歲心……歲心如果能從大牢出去，永世不忘記阿有的恩情。”

    從來沒見歲心如此難過，即便是最艱難的歲月，歲心都是樂觀面對，薛侑心疼極了，只是拉著歲心的手安慰，“你放心！”

    說完，薛侑離開了大牢。

    他沒有直接回家，家裏有阿妙和郎中照顧，他現在要去找縣令，一定要讓歲心見阿婆最後一面。

    他知道，不管他怎麼做恐怕都不能彌補這個遺憾，他一定要幫歲心這個忙。

    一路狂奔，他去了陳老爺府上，透過以前幫忙的小廝找到十二姨，又讓十二姨給縣令夫人送了信，幾翻周折，縣令終於同意讓衙役押著歲心回家見阿婆最後一面。

    回家的路上，薛侑駕著一輛借來的馬車，打馬狂奔。

    馬車顛簸地像是要散架，歲心緊抿嘴唇，一言不發，左右兩邊的衙役捂著翻騰的胃，努力不讓自己吐出來。

    馬車來到院門，還未停穩，歲心直接跳下馬車衝進屋子裏，“阿婆，歲心回來了，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