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到上午，就聽到集市的人議論，“快去買糕點，劉老闆的鋪子……是歲心姑娘新做的獅子頭糕點，可好吃了。”

    陳老六聽著，臉上的陰險有如烏雲遮日，越發明顯。

    歲心送了糕點，就在劉老闆的鋪子裡多逗留了一會，主要是想聽聽客戶對獅子頭的評價怎麼樣。

    幾個客戶來了，對獅子都讚不絕口，連劉老闆也是連連稱讚，歲心覺得挺高興，獅子頭買的好，她就可以鑽心研發別的糕點。

    早晨清朗的天，在上午的時候忽然烏雲密佈。

    歲心看著這天，恐怕要下雨了，想著今天要不要去師傅家裏學藝。外面噼噼啪啪開始落雨，豆大的雨點在鋪子前敲打，地面上不一會就泛起了水花。

    “真是六月的天，說下就下……老闆，我們是不是能歇歇了，這天氣恐怕也沒有顧客來買糕點了。”

    “你們把糕點蓋好了，喝點水，歇會。”

    劉老闆通情達理，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為難夥計們，安排完夥計，就跟歲心說道，“以後歲心姑娘可以多做幾種糕點，有了這獅子頭得來的好名聲，以後肯定賣什麼都受歡迎。”

    “我也正這麼想，只是這需要點時間……劉老闆得等等我。”

    “那沒問題，多久都等得。”

    歲心覺得劉老闆不錯，在生意上的確有些精明，但他為人坦誠，心胸開闊，到不是什麼壞人。

    這次，她終於遇到一個好的合夥人，以後要好好的做，絕對不能讓劉老闆失望。

    這時，店裏跑進來了一個老伯，穿著草鞋，戴著斗笠，一進門就給乾淨的店鋪踩了幾個泥腳印，幾個夥計有些看不慣，粗聲粗氣問，“老頭，買什麼？”

    老伯一看就是老實人，見夥計眼色，知道自己做錯了，忙退到門檻外，淋著屋簷上滴滴答答的水流，緊張地說，“我阿孃今天八十大壽，想吃點順口的，聽說你們這裏的糕點好吃，我來給阿孃買點。”

    “買哪種，糯米桂花……獅子頭。”

    “對，就要那個獅子頭，我聽他們說好吃得緊，我阿孃也可肯定喜歡吃。”

    “貴著呢，你吃不起的，快買點桂花糕給老人家嚐嚐算了。”

    劉老闆聽到夥計輕蔑的語氣，回頭訓斥了幾句，然後熱情相迎說，“來者都是客，老伯您進來挑，想要什麼，我給您打個折……這大雨天的，你來也不容易。”

    “多謝劉老闆了。”

    老伯有些猶豫，最後歲心跑過去扶著進來。

    她親手掀開獅子頭糕點上的綿紗，“老伯，這就是獅子頭，外酥裡軟，老人家很喜歡吃的，你要來幾塊？”

    棉紗掀開，香味撲鼻，歲心看到老伯的眼睛一亮，喉嚨微微滾動，最後他從腰間掏出一個破舊的錢袋，開啟拿出三文錢。

    “就……就給我來一塊，這錢，還要給阿孃買些藥吃……只夠買一塊。”

    歲心看著那三文錢，突然有些心酸。

    恍惚想起自己當初給阿婆買藥聞診時的窘迫，看老伯臉上皺紋橫深，面板黝黑，就知道老伯只是種田為生，並沒有什麼收入。

    這時夥計在旁邊奚落，“三文錢？你當我們這是乞丐廟呢，三文錢去集市，那裏的桂花糕便宜，兩文錢一塊……”

    “我就要這獅子頭。”

    “我說老頭你聽不懂怎麼的，這獅子頭一塊十文錢，快走吧，你吃不起。”

    聽到這個價格，老伯神色呆怔，回頭看著劉老闆和歲心不相信地問，“真的要十文錢一塊？”

    劉老闆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定好的價格不能隨意改，況且這裏還有歲心的成本和分紅，他一個人沒法作主。

    歲心卻拿了一個紙袋，裝了五塊獅子頭糕點，替給老伯說，“老伯，今天下雨，這些糕點都賣不出去了，您就當幫我做好事，把這幾塊拿回去吃吧！”

    “誒……”劉老闆想要阻攔，但最後還是把話噎了回去。

    那幾個夥計也是大瞪眼，他們不明白歲心為什麼要可憐一個老頭，要這樣下去，這鋪子不用開了，開慈善店得了。

    老伯也看出來了，這糕點絕對不會賣不出去，是歲心想可憐他，於是推辭道，“姑娘，我不能要……這一塊糕點十文錢，五塊就是五十文，我一年也就賺個一兩銀子，我不買了，回去給我阿孃吃餃子去。”

    本來，這位老伯也不是非買糕點不可，可是今天出門的時候，有人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老孃過壽，連塊糕點也吃不起算什麼大孝子。

    另一個人也說，要說吃糕點還得吃劉家鋪子的獅子頭，那糕點吃了，死也瞑目了。

    老伯聽了這些，才決定來這買糕點，哪知道這麼貴，他都覺得羞愧，自己年過半百，卻給老孃買不起一塊糕點。

    這種感受，讓老伯慚愧不已，連連搖頭。

    他轉身準備離開，歲心追上去把糕點塞到老伯手裏，可是老伯不肯要，歲心只能咬牙，糕點不留神被她摔地上了，她慌忙撿起來，沒髒，但獅子頭摔壞了。

    “老伯，您瞧，獅子頭都被我摔壞了，您拿著吧！”

    “啊，這賣不出去了？那……那我三文買了。”

    “不要錢，我們從來不賣給客戶壞掉的糕點，您拿著回去給阿孃吃，路上滑，您走慢點。”歲心送走老伯，回頭看到劉老闆讚許的目光，歲心並沒有放在心上，轉身把糕點托盤重新蓋好，然後坐在窗前看雨。

    雨一直沒停，到黃昏時分，雨好像又大了一些。

    歲心想著借把傘，自己先回家，獨輪車留在劉老闆這邊屋簷下應該沒什麼問題，正準備走，突然有人著急慌忙地跑進來說，“劉老闆，歲心姑娘，不好了……”

    回來的人也是劉掌櫃鋪子裡的夥計，今天出去給送貨，下雨截了道，現在才趕回來。

    “怎麼了？”歲心和劉老闆一起問道。

    “出人命了，有人吃了歲心姑娘的獅子頭，死了……剛剛衙門仵作驗過了，說是老鼠藥中毒，歲心姑娘，你……你快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