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裏，御廚穿著一件灰色的長衫，雙手負在背後，認真地看著歲心做事，時不時伸手指點一二。

    “先打兩個雞蛋，加入一勺白糖，充分攪勻！”

    歲心不敢怠慢，忙取了兩個雞蛋打進碗裡，放入一勺白糖，熟練的動作將雞蛋攪勻，整個過程一氣呵成。

    她的確有做廚師的天賦，每一步似乎都像是天生就會似的。她的雙手靈巧，動作敏捷準確，在御廚眼裏，他從來沒有見過像歲心如此心靈手巧的姑娘。

    過去，他從不收女徒弟，現在他突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那些年歲，自己不知道被那些粗手笨腳的男徒弟氣暈多少次，他看著歲心做事，心裏泛起一陣陣漣漪。

    “麪粉過篩，一定要篩兩次，千萬不要怕麻煩，桃酥是不是酥脆，這裏也很關鍵！”御廚拿來麵篩，歲心細細篩過，然後再來一次。

    本來之前就做過糕點，知道細節一點都不能馬虎。

    現在又有御廚指點，歲心當然要把每一步驟都做到位，這些步驟就像是畫面似的存進腦海，歲心都牢牢記在心裏。

    御廚看到歲心做事條理有序，也十分滿意。

    麪粉篩的過程中，白色的粉末在屋子裏揚起，那種感覺，像是重溫當年御膳房的情形，御廚慶幸自己收了徒弟，要不然真要昏昏然老死在這屋子裏了。

    “把蛋液倒進去，揉麪！”

    “揉多少次？”

    “不記次數，一定要把麪糰揉到均勻光滑，切開裡面要沒有一丁點氣泡才行，教你的東西都是很關鍵的地方，一定要牢記，否則做出來的桃酥就會口味不佳。”

    御廚每一步都吩咐得仔細，歲心感激於心，想起自己當初摸著石頭過河，不知道做廢了多少原材料，到現在嘴裏還是那些無法出售的糕點的味道，想著就覺得害怕。

    只是，這桃酥的做法怎麼跟自己以前做法相似，那自己以前的問題到底出在哪裏？

    歲心有些緊張，生怕經自己的手又把這桃酥毀了，到時候，自己這位嚴厲的師傅恐怕就要責罰了。

    歲心揉好麵，回頭看著師傅，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進行。

    御廚看著那團金黃滑圓的麪糰點點頭，然後親自動手，把麪糰揪成了核桃大小的劑子，回頭對歲心說道：“皇宮裏糕點有講究，握劑子的時候要大小均勻，師傅先做個示範給你，以後你也要掌握這種方法……”

    歲心留心看著，只見御廚一手拿著麪糰勻成的麪條放在虎口位置，另一隻手輕輕掐劑子，每個大小均勻，擺放均勻，歲心不由也動手模仿。

    御廚握了一半後，就把麪糰交給了歲心，歲心蕙質蘭心，很快就把握了大小。

    麵案上那些劑子相差無幾，一般人很難分辨，御廚點頭，神情裏帶著幾分滿意。

    等劑子握好，御廚對歲心說：“這麵要在溫暖的地方發酵兩個時辰，你先去生火，我們先做午飯吃！”

    發酵？

    歲心一愣，在她的印象裡，糕點類的只要加入雞蛋和白糖就會酥軟，沒想到還要經過發酵，她腦海裏出現大饅頭的樣子。

    不過，現在是御廚親自教，她不敢質疑太多。

    歲心雖不會大魚大肉做國宴，但家常小菜做得非常好，御廚吃了也連連誇讚，說他多少年魂牽夢繞，就想吃到家鄉這個味道。

    歲心想到阿婆，這些家常菜可都是阿婆教她做的，想到這，歲心內心變得非常柔軟，“師傅，我阿婆做的菜才叫好吃，她雖然眼盲，可是在我們小時候都是她給我做飯，洗衣服呢……”

    “你阿婆很厲害！”

    “嗯！”

    “所以纔會把你教的這麼乖巧可愛！”

    歲心被誇得不好意思，臉紅了。

    吃過飯，歲心手腳勤快刷完了鍋碗，看到劑子發酵的差不多了，爐火也正好，她正要端著屜子去蒸，卻聽到師傅喝止：“不是用來蒸的，要烘烤！”

    這一點又讓歲心大為新奇，自己以前的糯米糕都是用屜子蒸，這桃酥卻是烘烤，單這一點，恐怕那些想要偷師的人就學不會。

    只見御廚端來了幾個烤盤，放在麵案上，又仔細檢視了火候，這才囑咐歲心把那些劑子分別揉好，放進烤盤，接著他又把烤盤放進了爐膛。

    “烤制桃酥需要半個時辰的過程，中間時，要記得翻一次，這樣烤出來的桃酥兩面金黃，不會發焦發苦，明白了嗎？”

    “明白了師傅！”

    “還有，這火得需要爐渣火，就是你做完飯後剩餘的火焰……而且要保證火焰持續高溫，這裏有個訣竅，就是你在生火的時候就要保證炭火均勻，面積大。”

    “嗯，我記下了師傅！”

    御廚說完，點點頭，揹着手就離開了。

    廚房裏爐火炙烤，溫度十分高，御廚也是有意考驗歲心的耐心，所以一聲不吭把歲心留在廚房，就是看她能不能堅持到桃酥烤好。

    這個過程十分關鍵，稍不留心，桃酥就可能烤焦了。

    歲心到底是個孩子，就看她能不能控制自己的玩性、懶惰還有走神的毛病，御廚坐在西廂喝茶，從竹簾里正好能看到歲心一舉一動，歲心卻看不到他。

    “老爺，那廚房裏溫度太熱了，讓人替替歲心姑娘……”

    “你懂什麼……一個人如果連熱都受不了，還做什麼廚師，回家睡覺去豈不是涼快？”

    管家一聽，恍然大悟，原來這是考驗。

    記得當初老爺給他講過當年御膳房的事情，很多人受不了高溫，出來乘涼，做菜做壞的，糊了的，後來都受到了嚴厲的懲罰，有的人還丟了性命。

    歲心做的是糕點，將來也不會去御膳房當差，但老爺有意用最嚴厲的法子考驗，對她來說也是好事，畢竟，做一行有一行的苦，要守一行的規矩。

    半個時辰後，院子裡飄來了陣陣桃酥的香味，聞著就叫人饞涎欲滴。

    那香味濃郁、香甜，還帶著淡淡的炙烤味道，簡直就是人間一絕。

    “師傅，桃酥好了，您快來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