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

    劉皇后正在一個人下圍棋，一個人移了黑子再移白子，互搏互殺，神色中透著幾分泰然，當她再次捏起一枚黑子的時候，德英姑姑帶著歲心走進來。

    “皇后娘娘，奴婢把歲心帶進宮了。”德英姑姑用眼神示意，歲心忙上前跪下行李，磕完頭後，皇后久久不說平生，歲心遲遲不敢抬起頭。

    大概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可是對於歲心來說卻漫長如同一整天。她感覺膝蓋疼痛難忍，腳已經開始慢慢失去知覺。

    德英姑姑只是站在一旁不作聲，歲心用餘光看著皇后，見她只捏著黑子舉棋不定，只能咬了咬牙繼續忍著。

    又過了一盞茶功夫，德英姑姑看到歲心臉色發白，就輕聲提醒道，“皇后娘娘，歲心姑娘正給娘娘行禮呢。”

    皇后作出一副突然醒過神來的樣子，把棋子丟進檀木缽裡，笑道，“本宮下棋入迷，竟然忘記說平身了，歲心姑娘快快平身，讓本宮好好瞧瞧你。”

    歲心想要起身，只是腳早就麻了，試了幾次才手腳並用從地上爬起來，膝蓋生疼，她也不敢揉，一瘸一拐地走到皇后身邊。

    “歲心見過皇后娘娘……”

    “這小模樣生得到是俊俏，不過比了宮裏那些鶯鶯燕燕，還是差了點靈動，德英姑姑，你覺得呢？”

    皇后像是打量一盤菜餚似的，挑挑揀揀，最後說出了幾句極為挑剔的話，歲心聽著心裏不是滋味，但還是勉強陪著笑。

    她不想給阿有惹麻煩，況且，這是阿有的母后。

    如果沒有阿有，這皇宮裏任何一位出來恐怕都能要她的腦袋，現在，她還能如此近距離跟皇后說上話，聽幾句難聽的話歲心還是能受得了的。

    德英姑姑抿嘴笑道，“皇后娘娘可是抬舉她了，她就是一個鄉下丫頭，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能跟宮裏的比……宮裏那些可都是選秀來的，個個才貌出衆，身世高貴。”

    德英姑姑有意無意地睨了一眼歲心，眼底有一抹關切，看著皇宮神色淡淡，德英最後還是撫平了臉上的表情，垂手立在當地不語。

    皇后回頭睨了一眼歲心，只見歲心穿了一件湖藍底子的衣裙，腰帶著鵝黃色，這衣服搭配到是不錯，恐怕也只是成衣店裏買來的現成貨。

    她的髮髻梳得不錯，只是那一支玉蘭簪子顯得素淡了些，還不如宮裏一個上等宮女的打扮，皇宮重新捏起一顆黑子，淡淡問，“會下棋嗎？本宮一個人下棋無聊得緊，你陪陪本宮，吃完午膳就讓德英送你回去，你不用緊張。”

    歲心不會下棋，她就像是一個不會回答先生問題的學生，只是侷促地站在那，最後輕聲說，“回娘娘的話，歲心不會下圍棋……”

    “那你會做什麼？”皇后有些不高興，再次丟開棋子，那個動作裡透著嫌棄和不滿，歲心感覺心都提起來。

    歲心敏銳地感覺到皇后對她的敵意，她隱約可以猜得到，必然是因為自己的身份不配阿有，歲心小心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歲心會廚藝……”

    “除了廚藝，琴棋書畫有哪樣精通嗎？”

    “歲心從小生活貧苦，與阿婆相依為命，沒有機會學習琴棋書畫！”歲心據實回答，她知道自己無路可退，只能勇敢面對所有人的質疑。

    以後，她一定會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優秀，努力學會這些女子都該會的事情，只是現在，她的確是除了廚藝一無所長。

    皇后將一枚黑子落到棋盤，一旁的德英姑姑笑道，“皇后娘娘自己對弈，這白子眼看就是輸局，無力迴天了，皇后娘娘的棋藝越來越好。”

    皇后丟開白子，用手一推，白子嘩啦撒了一地，德英姑姑正要彎腰拾，皇后一把攔住，“德英你一把年紀了，還是讓歲心姑娘慢慢拾吧，你幫我錘錘腰，腰疼。”

    德英姑姑看了一眼歲心，去給皇后娘娘捶腰。

    歲心默默蹲下，一枚一枚撿地上的圍棋，她心裏十分清明，知道今天進皇宮恐怕沒那麼容易出去。

    從小阿婆就告訴她，對人只要尊敬，不需要討好。

    即便面前的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歲心也只想做自己，況且這情形，不是歲心討好就能解決問題的。

    有些棋子落到了椅子底下，歲心不得不跪下鑽到椅子底下撿，樣子狼狽，一旁的皇后看著歲心的樣子，嘴角落了一抹笑意。

    等歲心撿完了棋子，皇后這才懶洋洋地說，“你確定都撿完了嗎？那些棋子可是上好的羊脂玉和黑曜石做的，如果少了可就遺憾了。”

    歲心頷首道，“回皇后娘娘的話，歲心剛剛都檢查過了，地上的都撿完了，一顆不差。”

    皇后娘娘輕聲哼一聲，然後轉頭對一個丫鬟說道，“果兒，你去幫本宮把那把進貢來的風扇拿出來，天氣太熱了，本宮想涼快一下。”

    果兒想了一下，回頭對歲心說，“那風扇需要兩個人才抬得動，不如歲心姑娘幫幫我吧……”

    德英正要開口，被皇后使了一個眼色，德英姑姑保持沉默，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歲心，不再說話。

    歲心當然知道果兒只是皇后的一個婢女，按道理，她可以不聽從一個婢女的指使，但鳳棲宮實在是太悶了，她覺得喘不過氣來。

    果兒先往偏殿走去，歲心緊隨其後。

    來到偏殿，果然站在門外對歲心說，“我突然有點肚子疼，想去如廁，歲心姑娘你幫我去取吧，就放在偏殿的屏風旁，那個手搖的風扇……也不是太重，你一個人可以搬得動。”

    不等歲心答應，果然急急忙忙離開，歲心看著空無一人的偏殿，隱隱有不好的預感，但此時已經毫無退路，歲心硬著頭皮走進偏殿。

    屏風旁邊果然有架風扇，那是能工巧匠做出來的手搖風扇，看起來十分別致。

    歲心走過去試了試，果然不太重，她一個人完全搬得動，她小心搬起來，以免磕碰到什麼部件，一步一步往殿門口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