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空心口驟窒，拔高聲音反駁：“小僧沒有——”

    花漪打斷：“撒謊。”朝燕空耳朵吹口熱氣，惡劣笑道，“出家人不可撒謊，小師傅，你破戒了。”

    燕空瞳孔緊縮，忽然被花漪拍一下肩膀：“該轉彎了。”

    燕空被拽回現實，看到馬車即將撞到樹，急忙勒馬韁繩。

    “其實，”花漪一本正經，“你不該逃避。”

    燕空靜默一瞬，扯掉黏身上的花漪，平淡道：“小僧沒有逃避。”

    嘴硬。

    花漪沒再往燕空身上黏，她靠著馬車壁雙手抱臂，吸一口很香的燕空，陶醉不已，宛如聊齋裡吸食男人精氣的狐狸精。

    “佛說，”花漪笑道，“不可犯色戒，可若連色戒是什麼，是何滋味都不知道，何談犯色戒？”

    燕空不語，專心趕馬車。

    花漪笑一聲：“小師傅，我執是什麼意思？”

    燕空握馬韁繩的手一緊，聽花漪繼續道：“若沒有我執，如何抵達無執？”

    燕空依舊不語。

    花漪打了一個呵欠：“我睡會兒，等回了客棧叫我。”

    說完回到馬車裏，扯過被子蓋到身上秒睡。

    系統看看睡得特別香的花漪，再看看皺緊眉明顯心很亂的燕空，氣得想暴揍花漪。

    女魔頭就算了，還老色批，專門霍霍守身如玉、心思單純的良家少男。

    雖然燕空還沒淪陷，但看這架勢，淪陷是遲早的事。

    系統很氣。

    可打不過花漪，系統不敢怒也不敢言。

    馬車噠噠噠噠駛回客棧，燕空勒住馬韁繩停下馬車。

    花漪驚醒，坐起身睡眼惺忪，見燕空掀開馬車簾。

    下一秒對上燕空漆黑幽深的眸。

    “我應該離去。”燕空冷不丁道。

    花漪微怔。

    燕空垂下眸，輕聲道：“小僧太自大了，我渡不了你——”

    “你是渡不了我，”花漪截斷燕空的話，“還是怕你自己對我情不自禁，不可自拔？”

    燕空猛然抬頭：“小僧沒有！”

    花漪輕笑：“沒有？”

    她彎唇：“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眨巴眼，很純良，“騙我很容易，但騙自己，騙自己的心很難。”

    燕空張嘴，卻沒說出話，片刻後幾近別開臉。

    雖仍舊高潔出塵，但多了兩分狼狽。

    似原本無喜無悲的佛，被花漪拉下祭臺，沾染上了紅塵煙火。

    花漪上樓回房間，系統忍不住冒頭：“你太過分了！”

    花漪無辜：“我哪兒過分了？”

    系統憤憤：“你欺負燕空！人好好一佛……佛門弟子，被你霍霍得動了凡心！”

    花漪勾唇：“嗯，我欺負他。”

    系統一呆。

    花漪喪心病狂：“我還會繼續欺負他。”問系統，“你說再過多久，燕空會背叛他侍奉的佛祖，投向我的懷抱？”

    系統：“……”

    花漪微笑：“在心裏罵我？”

    正罵花漪女魔頭的系統驟然一僵，趕忙道：“誰罵了？！我纔沒罵，”討好諂笑，“你可是我最親愛的主人，我怎麼會罵你？”

    罵的就是你！

    要不是打不過你，我還要對著你左右開弓爆錘你！

    “我再睡會兒。”花漪掀被子**，“你別吵——”

    花漪止聲。

    床上放著一封信。

    花漪靜了靜，拆開信封拿出信。

    蔣昭寫的。

    辭藻華美，講了跟花漪青梅竹馬的感情，又講自己雙親被殺，實在沒有辦法纔會對不起花漪。

    “我很好奇，”花漪問系統，“你們挑選男主的標準是什麼？”

    系統愣住。

    花漪嫌棄：“因為雙親被殺，所以我可憐，我悽慘，我只能對你下毒手，這種自私涼薄，以為自己是全宇宙中心的巨嬰思維，怎麼當上男主的？”

    系統結巴：“蔣昭、蔣昭也是有優點的。”

    花漪嗤笑：“是，他有優點，不擇手段，無毒不丈夫，只要能往上爬，無所不用其極，對嗎？”

    系統噤聲。

    想反駁花漪，但反駁不了。

    甚至感覺……花漪說的有幾分道理。

    不，不行，不能被花漪同化，要清醒。

    忽然篤篤篤，燕空敲響房門，鎮定問：“要吃早飯嗎？”

    花漪瞥一眼手裏的信，揚聲：“吃。”

    燕空推門進來。

    “兩位客官，您的飯菜。”小二將熱騰騰的早飯端上桌。

    “看看。”花漪將信遞到燕空面前。

    燕空微怔，聽花漪笑眯眯道：“蔣昭給我寫的。”

    燕空心跳驟停，脫口而出：“蔣昭來了？！你見了他？！”

    話說出口，才意識到反應太過激烈。

    急忙補充：“我是擔心蔣昭對你出手，他如今被通緝，走投無路下，很可能狗急跳牆。”

    有理有據，卻是欲蓋彌彰。

    花漪勾唇：“我沒見到他，”晃晃手裏的信，“剛剛在床上發現的。”

    朝燕空軟糯糯：“小師傅你幫我看看，蔣昭說的話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燕空一把拿過信，一目十行往下看。

    可只看了一行，就被迫停下，因為蔣昭喚花漪“吾妻”。

    燕空：“……”

    不氣。

    一點都不氣。

    燕空深吸一口氣，繼續往下看：

    漪漪，吾之摯愛。

    我愛你。

    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漪漪，吾妻，你給我一次機會——

    燕空憤怒拍桌：“鬼話連篇，沒一個字是真的，”朝花漪道，“全都是在騙你！”

    花漪不死心：“都在騙我麼？應該有真的吧——”

    “沒有！”燕空斬釘截鐵，“全都是假的！”

    痛心疾首，恨鐵不成鋼：“蔣昭那般對你，你卻還對他……”

    燕空消聲。

    因為花漪在笑。

    也因為，他意識到自己上了花漪當，又一次，他好像已經上了花漪好多次當。

    明明該警惕，該對花漪有戒心，可為什麼……還是會上當。

    是花漪騙術高超，又或者，他願者上鉤。

    燕空靜默良久，忽然笑了。

    不再掙扎，不再抗爭，不再逃避。

    “我輸了。”他望定花漪。

    花漪挑眉：“輸了？”

    燕空嘆氣：“小僧破了戒。”

    花漪笑彎眼睛：“破了什麼戒？”

    “我……”燕空千言萬語化作一句，“我好像，對你動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