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陳安的話，徹底激怒了谷永年，讓他再也裝不下去了，整個人猛的一拍桌子，大聲質問道：“你要認清楚自己的身份，想明白你要的究竟是什麼。”

    “我要的是什麼？”陳安冷冷一笑：“大概是無數與我一般的芸芸眾生都能享受到那些天上高貴之人道歉的公平吧。這就我想要的，你能給嗎！”

    谷永年被直接氣笑了。

    “公平？我本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沒想到骨子裏卻這麼傻，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所謂的公平！”

    “你說自己也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還想要為他們爭取道歉，你可知道，他們根本就不配稱之為人，他們甚至不懂你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只知道你讓他們不得已之下付出了錢袋子裡的靈石，所以你就是天生罪惡的，是活該被打死的。”

    “這就是人性！”

    “你違揹人性，遲早會被人性所傷，這就是我要說的話！”

    感受到陳安的目光有異，谷永年臉上的冷笑之色更濃了，他緩緩坐了下來，自顧自的倒了一杯酒，而後仰頭一飲而盡。

    “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爲了營救你所耗費的一千萬靈石，導致國帑空虛，入不敷出，戶部在不得已之下下令，今年的賦稅，每戶多收三成。”

    “當然，這是以你的名義收的。”

    谷永年完全不理會陳安那想要殺人一般的眼神，手中不斷把玩著酒杯，好似把酒杯當成是陳安，可以隨意拿捏！

    “現在，戶部的人應該已經開始聯合青州府衙，開始挨家挨戶的收稅了，你猜猜你所拼命要保護，要給他們公平的那群人現在見到你，會是一副怎樣的表情？”

    “他們究竟會不會為你歌功頌德，甚至讚揚你的功績？”

    谷永年的嘲諷，一句一句好似尖刀一般扎進陳安心中，眼下這種局面，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

    當初夏無功帶領海蛟衛直接從盛京傳送到臨海城所消耗的那一千萬靈石，根本不僅僅只是爲了救陳安，還是對皓月國的一次震懾。

    正是因此，才最終促成了和談，為大魏爭取到最起碼數十年的和平。

    也正是這數十年的和平，讓大魏在未來有機會覆滅皓月國。

    毫無疑問，陳安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是為大魏的長遠計，也是爲了保護那些可能會因戰火而妻離子散，無家可歸的人的。

    可谷永年跟戶部卻因此藉機從百姓身上刮錢，並且把矛盾都轉移到了陳安頭上，當真是好深的算計！

    他們就是要讓陳安親眼看著那些自己曾經絞盡腦汁想要拯救的人，反過來把自己當成過街老鼠，然後好在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對陳安發出嘲笑。

    第一次的，陳安領教到了谷永年這群人的手段！

    成為鄉試的主考，只是谷永年計劃的第一步而已，他早已存著不將陳安.拉攏到自己陣營，便直接將其毀滅的打算！

    偏偏對於這種局面，陳安幾乎沒有任何自我辯解的能力，因為那些為此失去了靈石的百姓，不會相信他的辯解，只會認為他是在狡辯。

    這簡直是在殺人誅心！

    一時間，陳安甚至已經能夠預料到自己以後的生活。

    沒有人會再相信他，他會頂著所有人的唾棄，繼續艱難的走上這條荊棘之路，而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感受到陳安心中那一絲絲動搖，谷永年十分滿意，他再一次丟擲橄欖枝：“成為我的弟子吧，只要你點點頭，我會幫你解決面前的一切麻煩，甚至還會捧你成為萬民之表率，承受無數人的敬仰，難道對比成為過街老鼠，這還不夠誘人嗎？”

    “這的確挺誘人。”沉默了好長時間後，陳安才一聲長嘆：“但抱歉，這並非我為自己選擇的路，因此，我拒絕！”

    “糊塗！”谷永年終於有些受不了了：“你太讓我失望了，外面那些底層中好吃懶做的人，真的值得你賭上自己一輩子的名聲去拯救嗎，你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

    “也許現在沒有人能理解我，甚至會唾棄我，罵我，也許未來我死之後，也不會有人理解我，甚至曲解我的意思，歪曲我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但那又如何，我要拯救他們，與他們何干？”

    “如果全天下的人都不理解我，那我就等下一代人，再下一代人，總有人能理解我的所作所為，總有人會站在我身後，隨我一同走上這條荊棘之路。”

    “這，纔是我的選擇！”

    深深的看了谷永年一眼，陳安帶著小白轉身離去。

    離開醉仙樓後，他果然見到了不少府衙中的衙役在挨家挨戶的收稅，同時還有許多百姓明顯認出了他。

    一開始的時候，那些百姓僅僅只是死死的盯著陳安，到最後，開始有人衝上來破口大罵。

    “就是因為你，好端端的非要往皓月國跑，爲了救你一個人，我們所有人都要跟著遭殃，你可知道多收三年的賦稅是什麼概念，我們全家都要揭不開鍋了！”

    “誰讓你回來的，你就應該死在皓月國，省的給我們添亂，現在我看見你就來氣，恨不得直接殺了你！”

    “你就是大魏的罪人，遲早有一天會墮入幽冥地府，承受數之不盡的折磨與酷刑，被無數人唾罵！”

    一聲聲質問與謾罵，很快形成了比此前谷永年那番話還要鋒利的尖刀，深深的刺進陳安心底，他望著眼前越聚越多的人，聽著那不堪入耳的話語，心底裏不受控制的，感受到一絲絲迷茫。

    儘管在此前面對谷永年之際，他很確定自己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

    可如今面對眼前那一張張寫滿了憤怒的臉，他卻有些遲疑起來。

    究竟用暫時的一點點艱難，換未來的一片美好是對是錯，如果那場和談並未發生，一切如常呢，眼下這群百姓是否就能開開心心的生活了？

    “你是個壞人，我討厭你！”

    就在陳安最迷茫的時候，一道稚嫩的聲音從人群中傳出。

    緊接著一塊石頭砸到他腦袋上。

    雖說陳安有修為護體，區區一塊石頭並不能傷了他，但此刻他的心卻在滴血，因為在他面前，出現了一名只有七八歲的小女孩，手中還攥著另外一塊石頭。

    “就是因為你，我爹說家裏已經沒靈石買明年的種子了，你是壞人！”

    “你是壞人...”

    短短四個字，對陳安的打擊簡直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他只覺心中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那團火瞬間從心底燒到了頭頂，然後，他便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鮮血，就此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