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辰堯還有自己的事要做，只待了一會兒就離開了，姜夢倒是陪著顧莞到了晚上才走。

    夜深人靜十分，病房裏也就只剩下了顧莞和陸墨琛。

    陸墨琛坐在病床邊，看著顧莞虛弱的樣子，心裏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話到嘴邊，卻不知該先說哪一句了。

    沉默了良久，陸墨琛才張了張口，叫出了那個他最熟悉也最陌生的稱呼：“阿莞。”

    從顧莞上初中開始，他便叫她“阿莞”。

    這個稱呼是獨屬陸墨琛一個人的。

    只是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好好地叫她一聲“阿莞”了。

    “阿莞，對不起。”道歉似乎來得很遲很遲了，陸墨琛喉嚨發澀，“對不起。”

    “對不起”這三個字太輕了，根本就彌補不了顧莞這些年的委屈。

    “阿莞，醒過來好不好，我會補償你，我會好好對你，我會把這幾年虧欠你的都補回來。”

    “阿莞，對不起，阿莞，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阿莞，我是愛你的，我不該這樣賭氣，是我幼稚。”

    陸墨琛不得不承認，他這個快三十歲的人，在顧莞面前也是幼稚的，他就是想逼著顧莞來對他示好，就是想引起顧莞的注意。

    可是沒想到，他的這些幼稚竟成爲了凌遲顧莞的利刃。

    “阿莞，對不起……”陸墨琛握住顧莞的手，一遍又一遍地道歉。

    他想，只要顧莞能醒過來，他就還能和顧莞好好過日子，這次，他一定會處理好所有事，他一定不會再讓顧莞傷心難過了。

    他和顧莞也還會有孩子的，他一定會照顧好顧莞和他們未來的孩子……

    “阿莞，我愛你……”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墨琛就已經愛上了顧莞，只是他一直沒有承認這件事。

    尤其是在他畢業那天，看到了在籃球場上相擁的顧莞和趙辰堯。

    從那時候開始，陸墨琛就以為顧莞心裏的人是趙辰堯，以為自己娶顧莞是違背了她的意願。

    “阿莞，等你醒了，我再跟你求一次婚好不好？”

    陸墨琛記得，顧莞說過，她覺得一個人最幸福的時候是被心愛之人求婚的時候，可是他沒能給顧莞這一場儀式感。

    “阿莞，等你醒了，我就把別墅的院子裡都種上紅玫瑰好不好？”

    陸墨琛記得，顧莞說過，她喜歡紅玫瑰，嬌豔似火，象徵着最熱烈最赤誠的愛意，她說她也要轟轟烈烈地愛一場纔算沒有遺憾，可惜，陸墨琛從未送過她一朵紅玫瑰。

    “阿莞，等你醒了，我們再要一個孩子好不好？”

    陸墨琛記得，顧莞說過，她喜歡孩子，她對姜夢家的女兒就喜歡得緊，如果他們也有孩子，顧莞肯定更喜歡，只可惜，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因為他的一念之差纔沒有的。

    “阿莞，對不起……”

    “阿莞，我愛你……”

    陸墨琛一邊喃喃著，一邊覺得自己的眼皮越來越沉重。

    很快，他就趴在顧莞床邊睡著了，甚至都沒有發現顧莞眼角滑落了一滴眼淚。

    日子過去了半個多月，康康手術的事提上了日程，帝都也迎來了初秋的季節。

    可是顧莞卻依舊沒有醒。

    陸墨琛每天都來守著她，每天都來陪她說話，可顧莞卻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

    九月初的時候，俞子美那邊也終於知道了這件事。

    她怒氣衝衝到醫院的時候，一看到床上氣息奄奄的顧莞，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趴在顧莞床邊哭了一陣又一陣，嘴裏說的話都是“可憐的孩子”“怎麼會這樣”“太受苦了”“我對不起你父母”之類的話。

    陸墨琛在一旁靜靜地聽著，然後扶起哭到快要虛脫的俞子美：“媽，顧莞會沒事的，浩宇說她情況很好，只是醒來的時間不太確定。”

    陸墨琛也以為顧莞很快就會醒，可是這都過去半個多月了，她還是沒有動靜。

    俞子美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挺住，她雖然年紀大了，可也不糊塗，她問：“莞莞怎麼好好的會出車禍？你去查了這件事嗎？”

    聞言，陸墨琛薄唇緊抿，一個字都不說。

    其實，關於車禍的事，何安已經查完了，關於事情的真相，也是板上釘釘的事。

    “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又和那個顧菲有關！”俞子美忍不住抬高了音量，她年輕時也是大家閨秀，從不說什麼難聽的話，可是現在老了遇到顧菲這種人，她真的是剋制不住地想要說髒話。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都想動手打人了。

    “你到底在想什麼！莞莞父母的公司你也給了他們一家，也從不見你去幫莞莞把公司拿回來，這樣的事對你來說就是動動手指的事吧？你到底怎麼想的？你是不是被那個顧菲下蠱了？！”

    俞子美越說越氣，她怎麼就養了這麼個兒子？

    “媽，我有我的成算，這件事您就不要管了。”

    陸墨琛想把俞子美拉出去說，可是俞子美卻不樂意。

    “行，公司的事我可以不管，但是莞莞現在的人身安全都是一個問題，你讓我怎麼能坐視不理？”俞子美說到這兒又開始掉眼淚了。

    “秋晴就莞莞這麼一個孩子，她死的時候最放心不下的肯定也是莞莞，你也是你秋晴阿姨看著長大的，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呢？你就不想想你秋晴阿姨和向安叔叔對你的好嗎？”

    “你就這麼對他們的女兒？！”俞子美氣得聲調都高了。

    陸墨琛低著頭沒有反駁，俞子美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是虧欠了顧莞的。

    “有時候我都不願意承認你是我兒子！”

    俞子美抬手狠狠地戳著陸墨琛的胸口，她這個兒子什麼都好，是幾乎完美的存在，就是太冷血了，她自認為從小到大，也沒讓他缺愛，她和陸墨琛的父親也是一直相愛的。

    怎麼就養出了這麼個冷血的孩子！

    俞子美當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陸墨琛挨批的時候，他們身後病床上的顧莞也再次有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