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阮姝搖了搖頭，“三皇子走了，我要幫他照顧好貴妃。”

    楚紫楠搖頭嘆息，知道勸也無用，便索性不多言了。

    “那好，我先走了，有什麼需要的話，可以叫人去找我。”

    阮姝又木木地點頭，什麼也不說。

    這時北宮裏很多人也聽說了三皇子被炸死的事，都當成一個巨大的談資，沒完沒了談論起來，以解這無邊的寂寥。

    廢后剛聽到訊息時，還不太敢信，直到聽見大家都在談，這才確信三皇子真的死了，興奮得大笑。

    “報應！這就是報應！你們讓我兒子流放到海州那個鬼地方，害我們母子不能相見，自己的兒子卻直接被炸死了，陰陽兩隔，真是快哉！”

    她說的“你們”指的自然是皇帝和蘇貴妃。

    從來到冷宮後，她就無時無刻不在刻毒地詛咒他們，如今來報應來得這麼及時，她甚至懷疑是自己的詛咒起了作用。

    笑還沒笑暢快，一條鞭子抽來，後背襲來一陣劇痛。

    “笑什麼？不用做事啊？”身寬體胖的嬤嬤破口大罵，手臂一揮，又再給了她兩鞭子，“再敢偷懶，我打死你！”

    廢后感到渾身的面板都裂開了似的，疼得倒抽幾口涼氣，回頭瞪她。

    “還敢打我？等我復位，看我怎麼收拾你！”

    嬤嬤被她逗笑，叉著腰放肆地嘲諷道：“復位？你還在做這樣的美夢呢？醒醒吧，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幸運一點，能活到五十歲以後，老死於此，若是不幸，幹到四十歲左右，也就累死了。”

    後宮的女人被髮配到這個地方來後，多是她說的這兩種結局。

    廢后惱怒道：“我當然會復位！三皇子死了，皇上必然要另選儲君，諸皇子中除了我兒，沒一個能擔大任，他只能把我兒子從海州召回！只要我兒回來，我就可以回去，復位是遲早的事！”

    “呸！真以為你兒子是什麼香餑餑呢，別忘了，他可是弒君弒父的罪人，諸位皇子哪個不比他強？”嬤嬤嫌棄地啐了她一口，從沒聽過這麼好笑的笑話。

    “我要是皇上，我立個傻子也不立他！”

    廢后受到羞辱，儘管早不是頭一遭了，仍羞憤得不能自已，端起地上洗了衣服的髒水就往嬤嬤那邊潑。

    “讓你羞辱本宮！”

    嬤嬤從頭到腳溼了個透，還聞到一股汗臭味，頓時怒火中燒，揚起鞭子狠狠地往她身上招呼。

    “我打死你！”

    廢后扔下木盆，驚叫著滿院子地躲，但她雖然瘦，身手卻遠不如嬤嬤靈活，很快就被抓住，摁在地上。

    “救命啊，殺人了！救命！”

    守在門口的兩個太監轉頭向裡望了望，看戲似的一笑，並不搭理。

    魏公公說了，只要裡面那女人不被打死餓死，不必去管。

    最終，廢后被揍得渾身是傷，口吐鮮血暈過去，嬤嬤才住手。

    經過調查得知，當天夜裏帶走周擎的是一個名叫胡三的獄卒，他是周家偷偷安插在天牢的爪牙，周家倒臺後也一直蟄伏在這裏，沒被發現。

    沈遲帶著人趕到他的住處，不出意外地人去屋空，什麼也沒搜到，不過，由於出事後城門就開啟過，人肯定還在城內，至少暫時跑不了。

    清晨，消沉了兩天的皇帝終於自己坐了起來，隔著布輕撫額上的傷處，想到慘死的老三，心裏又是一頓絞痛。

    那孩子才二十出頭，那麼年輕，本該是未來的帝王，有大把的功業要去完成，現在卻去了地府。

    “皇上，您怎麼起來了？楚姑娘說，還要多休息兩天才能下床呢。”汪成領著兩個宮人進來，服侍他洗漱並喝藥。

    皇帝也只是躺得不舒服了，想動動身子而已，並不是要下床，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況，根本什麼事也辦不成。

    喝完藥後，他靠回床頭，有些吃力地說道：“傳令，朕養傷期間，著定王與丞相共理朝政，其他大臣佐之，一應事務如常辦理，不得有誤。”

    他能讓定王代理朝政，是汪成沒想到的。

    “遵命。”

    沈遲正忙著抓捕周擎，收到皇帝的手諭，也是一驚，按理來說，應該選一位皇子出來，跟丞相一同理政，而不是他這個親王，皇帝又在算計什麼？

    “奴才倒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機會，畢竟跟朝中大臣接觸往來的機會多了。”汪成小聲地提醒他。

    “公公說的是。”沈遲領會到他的意思，輕輕頷首，“有勞走一趟了，慢走。”

    汪成回了皇宮，沈遲將手邊的事處理完，去往辦公的官署。

    晚間，楚紫楠再次來到後宮看望蘇貴妃。

    貴妃雖然肯喝藥吃飯了，但仍舊整日以淚洗面，不跟人說話，不是躺著，便是坐著發呆，望著外面出神。

    短短几天，人就消瘦一圈，非常憔悴。

    不過，楚紫楠跟她講話，她也勉強願意回個一兩句了，這是個好的開始。

    “聽宮女說，娘娘最近夜裏睡不好，我特意拿了安神的藥丸來，睡前服一顆就行。”

    蘇貴妃見她遞來，便伸手去接，不料她突然又躲開，目露憂色道：“不過，一顆就足夠了，千萬不能多吃。”

    說著，不等貴妃說話，兀自倒出來一顆，放在桌上，其他的收回去。

    “放心吧，本宮傷心歸傷心，不會尋短見。”

    楚紫楠確實是怕她想不開，安神丸這玩意兒一次性吃多了是會沒命的。

    “還是我每天過來，看您的睡眠質量再決定要不要繼續給您吧。”

    蘇貴妃體諒她的用心，遂也由著她。

    說了幾句，轉頭看向一直沒出聲的阮姝。

    “我這裏沒事了，姝兒你辛苦了這麼多天，還是回府休息去吧。”

    阮姝可能是麻木了，竟然也沒覺得累，不過貴妃既然叫她回去，她也不好再逗留，畢竟貴妃這會兒正是需要安靜的時候。

    “好，您好生休養著。”

    楚紫楠也要走，兩人便一起離開了寢殿，往宮外的方向去。

    夜已經漸深，宮道上行人很少，風一陣又一陣地吹來，拂起兩人身上的衣袂。

    儘管這麼多天過去，阮姝仍然能聞到空氣中的火藥味，然後聯想到沈昀死時的場景。

    楚紫楠看了她一眼，忽然勸說道：“表妹，你回家後好好休息，不要再胡思亂想了，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