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淵躬身道：“多謝父皇。”

    “你就去海州待著，永遠不用回來了。”皇帝看著這個曾經怎麼看怎麼喜歡，現在怎麼看怎麼厭惡的兒子，冷漠地說道。

    去海州？

    沈淵僵在原地。

    海州是本國疆土的最南端，且位於島上，溼氣重瘴氣多，蛇蟲鼠蟻到處都是，熱的要死。

    這不就是流放？他怎麼可以這麼對他？

    “父皇，兒臣從未在南方生活過，適應不了海州的氣候，且那地方距離京城太過遙遠，兒臣日後如何在父皇跟前盡孝？兒臣寧願留在宗人府，求父皇成全！”

    說罷，雙腿一屈，跪下地去。

    皇帝垂目將他望著，嘴邊露出一絲冷笑。

    真以為他還會像以往那樣袒護他嗎？他要不是他的親兒子，當日就被推出去斬了，還能活到今日？

    “朕不會留一個天天想著篡權奪位，還要我性命的兒子再身邊，海州是你最好的歸宿，你若去，便可以活著，不去，便自行了斷，兩條路，你自己選。”

    沈淵驚愕萬分，想不到皇帝居然會如此絕情，眼中不由迸射出一抹寒光。

    皇帝將他的神情變化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惱怒，這個逆子果然無半分自悔之意，還想著弒父！

    “到了海州，你最好安分守己，莫再惹是生非，否則朕絕不容你！”

    “父皇，兒臣……”

    “不用多言。”皇帝一擺手，起身即出了屋子，“起駕回宮！”

    沈淵跌坐在地，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一時主意全無。

    當天下午，皇帝便下旨將沈淵貶為戾王，著他儘快啟程前往海州。

    皇后得知此事，急得不行，連忙去找皇帝求情。

    但皇帝身體不太舒服，並不想見她，直接讓人把她擋在了殿外。

    她徹底沒了辦法，只能跪在地上，一聲又一聲地喊道：“皇上，淵兒所犯的罪，都由臣妾一力承擔，你要罰就罰我吧，不要為難他，求你不要貶他去海州，那地方不是人住的呀！”

    楚紫楠來給皇帝看病的時候，就正好撞見皇后一邊磕頭一邊又哭又叫的場面。

    “姑娘這邊請。”小太監見皇后擋了路，也不敢去請她讓開，只得帶著楚紫楠繞過去。

    誰知皇后看到楚紫楠來，突然就瘋了似的衝過去，兇狠地去抓她的頭髮。

    “賤人，你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幸虧楚紫楠眼疾手快，立馬側身避開，並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推開。

    “我有什麼不敢的？還怕你不成？”

    皇后踉蹌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隨即指著她的鼻子大罵：“要不是你和阮泓串通，出賣我的淵兒，他現在怎麼會失去太子之位，還被貶到海州去？一切都是你在從中作梗！”

    “你腦子沒毛病吧？戾王是因刺殺皇上而被廢，罪有應得！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我難道還逼著他這麼做了？”

    從前看她是皇后，楚紫楠對她還客氣些，現如今她因她兒子更加遭了皇帝的嫌棄，後位已然難保，也就不必再顧忌什麼了。

    “住口！”皇后怒不可遏，雙目赤紅，鼻孔裡呼撥出氣，“什麼戾王？我兒是皇子！”

    皇帝給沈淵加上“戾”這個封號，已經足以證明對這個兒子惱恨到了什麼程度，在皇后看來，別人叫沈淵戾王，就跟用最刻毒的話罵他沒有兩樣。

    “戾王就是戾王，怎麼還叫不得了？這是皇上給的封號，別不知好歹！”楚紫楠彎起唇角，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你……”提到皇帝，皇后的理智突然迴歸，知道這話不該接，只得將差點出口的話憋住。

    “誰都可以叫，就是你不能！”

    楚紫楠都懶得搭理她，“我愛叫就叫，你管得著嗎？”

    一語說罷，瀟灑地轉過身，進了寢殿。

    “賤人，你給我等著！”皇后想追進去，但再次被侍衛攔住，唯有無能狂怒。

    進到殿內後，楚紫楠被皇帝瞅了一下，“你和皇后在吵什麼？”

    “沒什麼，不過是她不甘心太子被廢，接受不了現實，從而對我撒氣罷了。”

    “可朕怎麼聽她說，你跟阮泓串通？”皇帝麵露狐疑，緊盯著她，“這是什麼意思？”

    楚紫楠開啟藥箱，聽到這話，正在拿藥的手略頓了頓，說：“阮泓之前被太子，哦，不，是戾王，被他要挾，不得不為他做事，後來我勸他改邪歸正，走回正途，他確實聽進去了，所以纔在戾王找他要火藥時，毅然選擇向皇上稟報。”

    “正因為此，皇后可能就以為我和他早已串通好，於是記恨我吧？”

    “是嗎？”皇帝半信半疑。

    楚紫楠見狀，立即轉移話題。

    “皇上打算何時對周家人出手，為太后報仇？”

    皇帝果然放棄方纔的話題，思索起了她丟擲的問題。

    “朕還沒頭緒。”為太后報仇，是他這個當兒子的責任，除掉周家這個大隱患，更是他身為一國之君的責任，事關重大，不能貿然行動。

    這種事，他纔不想跟一個小姑娘談。

    楚紫楠自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管他，徑自說出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要想將周家連根拔起，首先要除掉的人，就是手握兵權的周韜。”

    邊說，邊給皇帝把脈，臉上神情淡漠，語調平緩，聽不出一絲喜怒。

    “而在除掉周韜之前，自然要先選一位足以頂替他，擔得起戍邊重任的帥纔來。”

    聞言，皇帝抬眼向她看去，眉頭一皺。

    這丫頭確實有些見地，倘若是個男子，又再靠譜些，也勉強還算是個可造之材，可惜……

    接著，楚紫楠拿出銀針，示意皇帝躺下，開始給他施針。

    “周韜為人奸猾謹慎，又遠在北疆，要將之除掉，並非易事，一個弄不好，讓他察覺，再起兵造反，那可就比先前的晉王難對付多了。”

    “北邊與北荻接壤，只要開啟關門，北荻人便可長驅直入，成為他最有力的幫手，到時天下必定大亂，難以收拾。”

    有點意思！

    聽到這裏，皇帝睜開眼，微微挑眉，“那你有什麼好計策？”

    “不能算有，”楚紫楠扎進最後一根銀針，端坐著說，“我只覺得，對周韜最好採用誘殺的方式，將他騙回京城來再下手，同時派人去北邊接收軍隊，穩住局勢，如此，是最穩妥的。”

    “至於要用什麼藉口召他回京，就是皇上你的事了，我只是提個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