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說不過楚紫楠，又不好強行趕他走，只得由著她去。

    這陣子他的耳朵沒什麼反應，雙腿的恢復倒是進展很快，漸漸他沒有攙扶，也可以自如行走，只是尚不能跑，以及走得時間稍久一些，就會腿疼。

    “不用急，這都是正常的，再過個把月，大概等回到京城，便能跑能跳了。”楚紫楠如是鼓舞他道。

    “我倒是也沒有著急。”沈遲這麼多年都等了，再多等這一個月，自然是等得的，況且相比起之前，現在的他已經是個正常人了。

    “紫楠，謝謝你這麼長時間來對我的悉心治療，如果沒有你，我這輩子只怕都要在輪椅上度過。”

    楚紫楠很少聽到他說出這麼感情豐富的話，心裏還有些不適應。

    “謝什麼？我既然答應幫你治腿，那就應當盡心盡力，況且這期間，你也幫過我不少。”

    她美眸一轉，目光中帶點狡黠與頑皮，“不過要是你非要報答我呢，可以考慮以身相許。”

    沈遲頓了頓，只當她全在開玩笑，不往心裏去。

    “這樣的報答法，我的犧牲未免太大了，還是容我三思吧。”

    “你犧牲大？我犧牲才大好吧？有眼不識金鑲玉。”楚紫楠把嘴一撇，扭身走了。

    望著她出去的背影，沈遲驀地輕輕嘆出一口氣，心頭的憂愁又被勾了出來。

    青州局勢穩定後，沈遲正式將其交由知州管理，準備班師回京。

    除了晉王和他的兩個兒子之外，其所有家眷都已經被流放邊疆，這是皇帝在聖旨中的命令。

    包括那些追隨他起兵造反的官職比較低的逆賊也都是這個下場，而他麾下的那幾員大將，雖然也將跟著他被押解回京，但他們的家眷一樣統統被流放。

    由於皇帝只指明讓沈遲親自押晉王回京，加上人多不便管理，容易出事，他便只押了晉王和他的兩個兒子，其他人犯全部交給得力將領負責看管，隨後再上京。

    賀蘭楓和張奎等人雖然迷途知返，但也畢竟跟著晉王作過亂，必須去向皇帝請罪，祈求寬恕。

    沈遲本想上報賀蘭楓已死，讓他自去開始新的生活，不必面見皇帝，可他卻堅持要去，因為晉王還沒死，他的仇還沒報。

    “這一路上肯定不會太平，趙強，你多派些人手看管晉王，以防不測。”

    臨出發前，沈遲鄭重地叮囑道。

    趙強領命道：“王爺放心，卑職已經多派了一隊護衛過去了。”

    楚紫楠收拾好行李，將其扔上馬背，而後朝這邊走來，眼睛下意識地瞥了沈遲的左耳一眼，頗覺痛心。

    “你要不還是坐馬車吧？反正現在也不趕時間了，馬車舒服些，利於你養病。”

    沈遲表示拒絕，並且故意說：“我覺著還是你該坐馬車，畢竟你是姑娘家。”

    “姑娘家怎麼了？誰說姑娘家的就該不能騎馬？”楚紫楠哼哼著反駁，注意力立刻被轉移，“別小瞧女孩子。”

    沈遲就知道她會是這個反應，一臉嚴肅地向她賠罪，“你說得對，是我狹隘了，快上馬吧。”

    於是乎，楚紫楠就這樣成功被忽悠走了。

    隊伍行進得比較慢，幾乎也就只有來時的一半速度，離開青州後，花了快一個月才抵達嚴州，之後又在這裏休整了幾日，楚紫楠都覺得，慢得有點過分了。

    “你為什麼要讓全軍以這個龜速行進？這樣今年年底只怕都到不了京城了。”

    沈遲悠閒道：“慢一點有什麼不好，全軍上下將領到士卒都不必太累。”

    楚紫楠凝目看著他，纔不信他的鬼話，“你是故意跟皇上唱反調吧？他都來了兩封密信催你了，你還無動於衷。”

    “將士們辛苦這麼久，還不能放鬆一下？照皇上的意思一個半月內趕回京城，跟逃命似的，那不得累垮三軍？”

    橫豎回去也是要被算總賬的了，沈遲並不在乎再多這麼一項罪。

    “反正你自己悠著點吧，皇上可看你不順眼很久了。”楚紫楠有些為他擔心，她知道皇帝是個找茬能手，沒事都能整出事來的，沈遲還跟他對着幹，回京後肯定沒好果子吃。

    “有刺客！保護晉王！”

    外面有嘈雜聲從不太遠的地方傳來，兩人連忙出營去看。

    “好像是晉王遇刺了。”

    “遲早的事。”

    沈遲一點也不擔心，因此站著望了一會兒，便轉身回了帳內。

    不多時，趙強和兩個手下押著個人過來，說：“王爺，抓住了，您看怎麼處置？”

    這人便是賀蘭楓，這點幾乎不用猜，毫無懸疑。

    楚紫楠看他胳膊受了傷，血嘩嘩地往外流，氣歸氣，但還是找了條繃帶先幫他包上。

    “你可知錯？”沈遲似乎很惱火，擰著眉叱問。

    賀蘭楓抬頭與他對視，揚起下巴道：“不知，我不過是要殺一個造反的亂臣賊子罷了，有錯之有？難道你覺得，晉王不該死嗎？”

    “他該死，但不是現在，也不是由你來下手！”沈遲拍響書案，厲聲教訓道。

    “我不下手，誰會下手？皇上嗎？皇上要是想殺他，早殺了，怎麼會讓你押解上京？”賀蘭楓拼命地扭動身子掙扎著叫喊著，胳膊上的傷流血流得更厲害了。

    “合着被殺全家的不是你，所以你不在乎他死不死，是不是？”

    楚紫楠可不愛聽這話，當下搶在沈遲前頭說：“別搞得好像你全家被害，就全世界都欠了你，誰都要配合你報仇似的！”

    “說到底，這也是你當初自己選的，投靠晉王的是你，甘願使用苦肉計為他效命的也是你，沒人逼迫你吧？”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走錯的路付出代價，你也不例外，你失去家人是可憐，但也請不要在這裏搞道德綁架這套！”

    賀蘭楓呆愣住，這還是楚紫楠第一次疾言厲色，用這麼嚴厲的口吻跟他說話。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是笑嘻嘻的，即便偶爾生氣，也不會說重話，此時他望著她，心碎成了渣渣，再也說不出話來。

    沈遲擺手吩咐道：“帶他下去冷靜一下吧。”

    雖然罵人的時候挺有氣勢，但是在事後，楚紫楠又覺得自己那些話好像說得有些重，加上賀蘭楓身上還有傷，便拿了藥過去看看。

    此時賀蘭楓正坐在營帳內的地上發愣，傷口還在流血也不管，臉已經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