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不速之客造訪
尋常在家中,不管雲國公怎樣責罵數落,雲愉安都只有低頭聽訓的份,但眼下兩個好友就在身側,雲愉安豈能丟了面子,梗著脖子嘟囔道:“我若是蠢豬,那爹成什麼了,這話好沒有道理。”
“你這……”雲國公噎了半晌說不出話,牙關咬緊正要發作,被國公夫人扯了扯袖子。
到底看著有客人在,雲國公還是忍下想用靴底大耳刮子抽兒子的衝動,狠狠剜了雲愉安一眼。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雲國公夫人打圓場,吩咐婢女們佈置碗筷。
眾人應聲入座,唯有云知渺站在廳門前張望。
少女輕墊著腳尖,望向茫茫飛雪中的一片昏暗,身後雲愉安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動筷子,忙喊她:“二姐你在看什麼呢,趕緊用飯呀!”
“還有人沒到呢。”
“還有人?”雲愉安問,“是誰要來?”
“陸時棠啊,先前邀了他來過冬至的,許是戍營裡的差事耽擱了。”
聞言,雲愉安的臉色一下垮下來,忿忿低聲:“叫他來幹什麼嘛,那小子討厭死了。”
巧著這時走廊盡頭亮起一盞搖晃的燈光,家僕在前打燈引路,身後跟著的是玄衣墨發的少年郎。
陸時棠並未穿大氅,肩頭飛雪暈溼一片深色,墨發以玉冠固定,高高紮在腦後,垂下長長馬尾隨風輕揚。
雲知渺朝他招手:“快進來,就等你啦!”
隔著風雪,少女的動作像一隻歡脫的兔子,陸時棠不自覺抿唇笑起來,加快了步伐。
他依禮問候了雲國公夫妻,隨後在國公夫人熱情的招呼下坐至雲愉安身旁。雲知渺與雲輕宛是女子,坐在圓桌另一邊,從陸時棠的角度望去,正好和雲知渺面對面。
雲愉安顯然不怎麼高興,故意將自己的圓凳挪遠了些,嚷道:“你別和我坐一塊兒,我可不想吃飯的時候沒胃口!”
國公夫人罵道:“你怎如此無禮,前些日子人家小侯爺還時常來找你下棋,莫不是輸了棋就賴人耍橫。”
“哼,他纔不是來找我下棋,他明明就是……哎喲……”
腳背傳來一陣鈍痛感,雲愉安齜牙咧嘴的痛呼聲代替了後頭的話。他怒目瞪向陸時棠,而對方只是溫良地淺笑著。
“雲夫人莫怪,只是先前和愉弟拌了幾句嘴,他才生氣的。”陸時棠音色柔和,只是半側過臉,視線掃向雲愉安時,有意無意地帶著些警告。
雲愉安張了張嘴,心道這傢伙果真是極會裝相,冷哼一聲扭過頭。
只是少年人之間的小打小鬧,雲國公夫妻自然不會多說什麼,婢女們為各個主子盛飯佈菜,話題很快就掀了過去。
每人面前都盛了一碗鮮花湯圓,潤白的圓子裡透出深淺不一的淡紅色澤,雲愉安最是貪嘴,幾顆湯圓吃下去,嚼得滿口花香,眼角眉梢都舒適展開,也沒心思再和陸時棠鬥嘴。
方意滿整個人都埋在了飯碗裡,蒸得顆顆飽滿的白米飯上澆上牛腩煲的湯汁,均勻拌開,每一粒米都沾上了辛香。
“唔……唔……方兄,你給我留一點!”柳淳生一邊吃著甜湯圓,一邊夾著菜,總覺一張嘴好似不夠用,生怕自己少吃了。
紈絝三人組好似在深山裏餓了半個月的野猴子,進食速度大有風捲殘雲之勢。而云知渺的腦海中不停響起系統幸福值增加的提示音,樂得眉開眼笑。
陸時棠的眼瞳中映著昏黃燭光,還有少女笑時唇邊的兩道酒窩,用飯動作慢條斯理,乖巧得不像話。
雲國公將幾人的狀態都看在眼中,心中鬱悶難平。同樣都是十來歲的少年人,怎的別家孩子如此穩重,自家的就像歪瓜裂棗。他看了一眼連最後一滴湯汁都被刮乾淨的牛腩煲,心說自個兒還沒吃幾口,全被這三個野猴子嚯嚯了。
“雲兄,我好羨慕你啊,和你一比,我府中的飯菜好似豬食,前十幾年都是白吃了。”柳淳生把湯碗舔乾淨,意猶未盡地咂咂嘴。
方意滿在旁贊同地點頭,還補上一句:“要是我們也能時常吃到就好了,哎……”
“那有什麼難的,你們多來府上便是了,二姐最疼我了,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也不會少了你們。”雲愉安信誓旦旦地拍胸脯,還狀若得意地睨一眼陸時棠,好似前些時候擔心方柳二人上門搶食的人不是他。
方柳二人很是上道,一口一口雲二姐姐叫得膩人。
雲知渺對於食客一向來者不拒,畢竟多一人就多些積分,笑眯眯地應著。
唯有陸時棠烏羽般的眼睫微垂,不知在想些什麼。
屋外風雪大作,月夜銀輝也全數掩藏在深雲之下,隨著幾聲急促腳步,家僕匆匆進了廳,彎腰稟道:“侯爺,有……有貴人來訪!”
“貴人?”雲國公抬起臉,莫名不已,“哪位貴人?”
不等那家僕回答,一名身披狐裘長褂的男子已兀自踏入廳室,他的身後,跟著勁裝窄袖的高個侍從。男子解下褂子隨手遞給侍從,笑聲朗朗:“雪夜深深,沒有叨擾雲國公吧?”
周景瑞儀態端方,甚至極為謙遜地揖手平禮,惹得雲國公惶恐起身,忙道不敢。
“三殿下說的哪裏話,老臣不知三殿下蒞臨,有失遠迎,望殿下勿怪纔是。”
婢女家僕們烏泱泱跪下,連帶著雲知渺等人也不得不起身行禮。
雲知渺蹙著眉,抬頭又正好瞧見,周景瑞的視線有意無意望向自己身側的雲輕宛,心中一陣嘀咕。
他來幹什麼?
廳間原本氣氛活絡,但冷不丁插進一個周景瑞,除去雲國公陪著寒暄之外,其餘人大都沉靜不語。
席間已只剩一些殘羹,雲國公夫人不得不吩咐大廚房重新趕製菜餚,因是招待皇子,又事發突然,大廚房忙得團團轉,才堪堪呈上些精緻菜式。
周景瑞興致並不在用飯上,只嚐了兩口便不再動筷。他漫不經心地轉動玉扳指,眼尾下壓,同雲國公交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詞文雜事,心中卻一直惦記著連日來做的那些古怪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