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世上真有這種莫名其妙的男子嗎？”雲輕宛茫茫然看向對方。

    雲知渺鄭重其事地點頭：“自然是有的，我說的還不及這些人十分之一呢。”

    “我受教了，原以為自己熟讀詩書，卻不想識人本領遠不如妹妹。”雲輕宛搖頭失笑。

    雲知渺說了好一通，已經口乾舌燥，見雲輕宛做出思考狀，想必是將自己說的話聽進去了，乘勝追擊拉過雲輕宛的手，拍撫安慰：“姐姐從小就學詩書禮儀，自然單純懵懂些。總之，如果以後遇見這樣的人，一定要離他遠遠的，萬不可被他三言兩語就糊弄住了。”

    “我知曉了……多謝妹妹。”

    雲輕宛彎起嘴角，二妹妹真是赤誠之心，竟如此為她著想，著實讓她心中歡喜。

    -

    第二日，雲輕宛回到自己所居住的暮珍苑時，覺得頭重腳輕，像踩在雲端似的飄飄忽忽。

    佩蘭見她臉色不大好，眼下還有兩團淡淡青黑，忍不住問：“小姐昨夜和二小姐不是早早就歇下了嗎，為何看起來這般憔悴。”

    雲輕宛回想起昨夜二妹唸叨了半宿，纖白的手指揉壓頭穴，無奈笑道：“無妨，只是和妹妹說體己話，說得晚了一些。”

    見狀，佩蘭便也沒有再說什麼，小姐日日盼著能和二小姐拉近關係，如今都能說上體己話了，想必關係大有進展。

    佩蘭同幾個婢女伺候雲輕宛更衣梳洗，雲輕宛便去國公夫人處繼續學內務。待到晚上她回暮珍苑，卻見雲知渺身邊的曉兒候在院中。

    雲輕宛溫聲道：“可是二妹妹有什麼事？”

    曉兒上前幾步，懷中還抱著幾本書。她先是向雲輕宛行了禮，而後開口道：“我家小姐說，近日看了一些話本，覺得新奇有趣，想著大小姐每日都要學庶務，難免有時會枯燥乏累，便想著將這些話本送來，好讓大小姐解解悶。”

    書被交到了佩蘭手裏，淺色的封皮上空無一字，都是薄本。雲輕宛眉目帶笑，昨晚熬夜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忙讓佩蘭取一些禮物回贈，繼而自己拿著那幾本書鑽進了小書房。

    小書房裏點著亮堂堂的燭火，兩架木櫃倚牆而立。雲輕宛喜讀書，閒時也愛看些詩文詞注，書櫃上擺放的藏書多是大儒文章居多，間次也摻雜些雜記遊記。

    她將最顯眼的一格整理出來，小心把雲知渺送的話本擺上去，極愛惜地撫整表面，生怕弄皺書封。

    佩蘭知她夜裏常在小書房待著，煮了一壺茶送進來，見狀便打趣道：“小姐前些日子還說，那一格要留著放沈老先生的百詩集，怎的讓話本子佔了先？”

    雲輕宛嗔瞪佩蘭一眼，鬢邊的玉芙蓉簪被燈燭照得玉色通透，嵌在簪頭的銀蝶彷彿下一刻就要撲翅起舞。

    “我尋常雖不看話本，但這些是二妹的心意，自然比百詩集要珍貴。”

    佩蘭手執茶壺，流暢的水線落進杯中，抿著唇笑：“既然是心意，小姐何不今夜就看，左右白日已經學了大幾時辰的庶務，夜裏正好讀讀故事鬆適些。”

    雲輕宛一想是這個理，心中不免好奇，二妹平日看的話本都寫什麼。若自己將這些都讀完，下回再與二妹閨房敘話，也有話可講。

    她將那幾本書又拿了下來，淨手後端坐在桌案前，取其中一本，小心翻開第一頁。

    窗子半開半掩，夜風絲絲吹拂中，雲輕宛看著序章頁首的字，忍不住蹙眉。

    “霸道王爺愛上我。”

    ……這是什麼？

    帶著好奇，她繼續看下去，故事篇幅並不長，洋洋灑灑的字跡鋪滿書頁。只是她越往下看，眉蹙得越久。

    ——“三王爺捉住側妃的手，把她整個人壓在床榻上，聲音沙啞地說……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本王和你說過很多遍，娶她是無可奈何，絕不會碰她一根手指頭。”

    ——“三王爺痛心疾首地指向自己胸膛說……這裏，裝的都是你……”

    雲輕宛默唸著，耳根都紅了起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尷尬在心中瀰漫。佩蘭也聽得面紅耳赤，連忙起身把窗子關牢，防止聲音被別人聽去。

    “小姐，這本好像太……太出格了，要不換一本看吧。”

    雲輕宛兩頰掛上紅霞，點點頭把書頁合上，換了另一本。第二本翻開，頁首的字同樣讓她一頭霧水。

    “冷宮罪妃掌中囚……”

    ——“淑妃崩潰大哭，質問著年輕的皇帝……從前陛下對臣妾說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嗎。”

    ——“皇帝揚起他刀劈斧刻般的下巴，大手捏住淑妃的臉……朕從不說謊，你怎麼敢質疑一個帝王的心……”

    雲輕宛沉默著翻頁，隨字句入目，口中喃喃默唸，頭皮發麻的感覺讓她忍不住用指甲一點點摳住桌子。

    雖說只是話本，但書裡將人物表情動作都寫得極細緻，讓人尷尬到抓心撓肺的對話，彷彿就呈現在眼前。雲輕宛不由得又想起，昨夜二妹說的爛菜葉理論，白嫩細膩的手臂瞬時豎起雞皮疙瘩。

    氣氛再次沉寂下來，她覺得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立刻合書抽出第三本。但蔥白指尖翻開書頁，入目仍然是讓人匪夷所思的書名——戀上腹黑皇子後，她全家滅族。

    “……”

    雲輕宛沉默了很久，這些離譜的話本到底是誰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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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遠侯府中，玄色衣衫的少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保持靜坐姿勢，根根分明的長睫微垂，眼珠裡映出室內的燭火。

    室內點著淡淡沉水香，煙氣從鎏金高柄博山爐內緩緩散出，陸允桓手持茶杯，撥開水中浮葉，朝少年望去：“近日在營內表現不錯，董指揮使特意手書一封，說你資質不俗。你就在營裡好好歷練，過個一兩年，我會讓人把你調進驍騎營。”

    少年漠然點了點頭，幾下茶蓋撥弄聲後，陸允桓沒有後話。

    少年淡淡地抬眸：“還有別的事嗎？”

    陸允桓手上動作頓住，視線對上少年深若寒潭的眼眸，心中生出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