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端午，秦家十分熱鬧，因著雲輕宛和秦逾舟的孩子於四月初出生，端午那日正好滿月，遂連同著節日和滿月宴一同操辦。

    一大早，秦家上下就張羅了起來，如今秦逾舟已是三品官，且在朝中極得皇帝信賴，來道賀的人不在少數。

    雲輕宛雖剛出月子，但得益於秦逾舟事事親力親為照顧妥帖，氣色紅潤，還比先前要豐潤了不少。

    暖光溶溶的臥房裏，一堆女眷圍在搖籃邊，雲知渺抱著才滿月的小外甥，動作輕得不能再輕。

    襁褓裡的小娃娃睜著眼睛好奇地看她，粉白得像個小糰子。

    “小珣安，我是姨母呀，認不認得？”雲知渺笑眼彎彎地逗他。

    秦珣安有著葡萄般的大眼，雖還聽不懂話，卻會對人咯咯笑，軟乎可愛的模樣惹得眾人心都化了。

    雲知渺抱了一會兒便把娃娃給了國公夫人，國公夫人亦是高興得合不攏嘴，一口一個乖孫孫喊個不停，越看越是稀罕。

    “我兒，你和時棠賢婿也成婚一年了，何時能讓為娘抱上小孫孫小孫女？”國公夫人稀罕了一會兒，就催促起雲知渺來。

    周圍的女眷們一個個含笑打趣。

    “是啊陸侯夫人，何時有好訊息呀？”

    “陸侯和陸侯夫人都生得好看，生的小娃娃也定是好看極了。”

    雲知渺頭皮一緊，忙說不急不急。

    她自是不急的，可國公夫人操心的很，宴後還將她悄悄拉到一旁談心，從兩人日常相處到私房之事問了個遍，問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只能滿口應著都好都好。

    可國公夫人回去一琢磨，這事兒不對勁，若是都好，怎的成婚了一年還不見動靜。

    夜裏，國公夫人翻來覆去睡不著，索性將雲國公拽了起來：“公爺，你說……時棠那孩子，不會有問題吧？”

    雲國公睡得半夢半醒，迷糊道：“什麼問題？”

    “還能是什麼問題！”國公夫人推了他一把，“渺兒定是沒問題的，從前我擔心她在春雨村被那對賊夫婦養壞了身子，還特地尋聖手看過，人家說渺兒身體好著呢。”

    雲國公瞌睡都寫在臉上，眼皮一撐一閉的：“哦……什麼問題？”

    國公夫人嘆氣：“沒什麼，公爺睡吧。”

    “好嘞夫人。”

    “……”

    眼瞅著和丈夫聊不出花，國公夫人只得自己上心琢磨，四處打聽蒐羅了一堆秘方，連帶著七七八八的藥材，一股腦地送到陸府。

    藥材足有小半車多，曉兒費了老大勁才搬進屋子，搬完呼哧呼哧直喘氣。雲知渺才從外頭回來，甫一進門便見堆了滿地大包小包，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什麼東西這樣多！”

    曉兒搖搖頭：“是夫人送來的，特交代了都是好東西，小姐和姑爺準用得上。”

    雲知渺一陣納悶，隨手翻了幾包，掉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信紙。她撿起來一瞧，上頭白紙黑字的寫著“壯骨散配方”、“龍虎酒配方”、“補陽大益湯配方”。

    滿滿一頁都是國公夫人沉甸甸的關愛。

    雲知渺嘴角抽了抽，扶著額道：“趕快收起來，都藏到倉庫裡……”

    她順手將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藏進妝匣盒，隔了幾日便忘到腦後。

    是夜，烏雲濃滾遮月，幾聲悶雷之後，一片大雨滂沱。

    陸時棠一向睡眠淺，被雨點砸在窗沿的噼啪聲吵醒，潮溼的風順著未關的窗子吹進來。他看向身側睡得香甜的雲知渺，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怕風吹著她，便小心地下了床榻去關窗。

    夜雨嘩嘩啦啦，雨點躍進窗子濺進來，在梳妝檯麵留下點點水漬。他將雲知渺散在臺上的首飾擦乾淨放進妝匣盒，正要合上時指尖一停，抽出張疊得整齊的紙張。

    他抿唇開啟，藉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了上面的字。

    隨後，是一陣沉默。

    陸時棠扭頭看向帳子裡的雲知渺，少女睡顏恬靜安穩，睫羽如同兩把小扇。

    他深深蹙眉，開始了漫長的反思。

    是他平日表現太剋制了嗎？渺渺不滿意嗎？

    他翻來覆去的想，俊臉都成了苦瓜。

    榻上，雲知渺翻了個身，手朝身旁一摸，卻摸了個空。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陸時棠不在邊上，揉著眼睛喚了一聲“阿時”。

    陸時棠默默把那張紙塞回了妝匣盒，關好窗子回到榻邊。

    “你怎麼不睡呀？”

    “下雨了，我去關窗戶。”陸時棠答著，隨後回到榻上，手臂一拉將她圈進懷裏。

    雲知渺沒有多想，枕著他的手臂重新閉上眼，可還沒再次入睡，便覺摟在腰間的手摩挲得滾燙。

    她驀地睜眼，昏暗中，陸時棠正直勾勾地看她，像個狼崽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