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雲知渺輾轉反側不能入眠，黑漆漆的屋子裏，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一會兒想的是陸時棠的樣子，一會兒又想的是今天在莊子外看到的那個明豔女子。

    她扯了被子矇住頭，在榻上滾來滾去，又氣得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點上蠟燭將手腕上的細鐲薅下來，藉着燭火認真仔細看。

    她應是沒有看錯的，那女子手上戴著的，和她這隻很相似。

    她氣憤地把鐲子丟到了妝匣裡，鑽進被子把臉埋進手臂，若是回頭他不解釋個清楚，就再也不理他了。

    這般生著氣，眼皮慢慢開始打架，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沉沉睡去。待第二日天光乍亮，她四仰八叉地裹著被子，被曉兒推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呀！”

    她迷迷糊糊睜開一隻眼睛，又閉上，翻了個身道：“困得很，我再眯一會兒……”

    “哎呀，陸小侯爺來了，在院子裡等小姐呢！”

    “誰來了？”

    “陸小侯爺呀！”

    雲知渺一骨碌翻身坐起，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和兩隻烏青的眼圈。她匆匆洗漱穿戴，而後從妝匣裡把那隻鐲子翻出來，打算去興師問罪。

    初夏燦陽明媚，少年人站在石亭中，臉龐一半在光裡，一半落著陰影。他看見她，唇角便爬上了笑意，如往常一樣迫不及待湊過去。

    “渺渺——”

    三個多月未見，雲知渺望著那張無比熟悉的俊顏，卻板起了臉雙手叉腰：“站那兒別動。”

    陸時棠不明所以，聽話地站著沒動，待得她走近，兩人四目相對著，他看出她好似是生氣模樣，軟著語氣：“這回是去的有些久，不過事情都辦完，不會再出遠門了，渺渺，你別生氣……”

    “哦……你今日剛回來的？”

    “嗯——”

    她氣不打一處來，今日剛回來，那昨天她在城外看見的是鬼魂不成？

    她沉著小臉：“阿時，你從來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是。”

    “那你有沒有事情瞞著我？”

    她的表情十分凝重，陸時棠怔了一會兒，搖搖頭。

    嚯，還不肯說。

    雲知渺一下火冒了有三丈高，把那隻鐲子丟到了他手裏：“還說從來不騙我，給了我的東西又給旁人一樣的，分明昨日就在城外，還扯謊！”

    陸時棠接住了鐲子，抬眼間滿是驚詫：“你去城外了……”

    “是啊，不止去了，還看見一個高挑明豔的大美人！”

    她眸中帶怒，氣得兩頰鼓鼓，像個渾身帶刺的刺蝟。

    陸時棠一下慌張起來，忙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你說，我聽著。”

    “她是——”

    雲知渺等了半晌，也沒見他繼續說下去，冷冷地笑了一聲，轉身就走。

    “渺渺！”

    陸時棠快步追上去，怎奈她走得極快，進了屋子嘭地關了門。他被冷風撲了滿面，哭笑不得，隔著門板低聲道：“渺渺，把門開啟好不好？”

    “沒這個必要，若不把事情說清楚，往後也不必再來找我。”她背抵著門，負氣地冷了聲音。

    門外，陸時棠欲言又止，羽睫輕垂著啞聲道：“現在還不能說……”

    少女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聲調從門縫裏飄出來：“愛說不說！”

    門內響起了栓條落槽聲，他聽見她氣沖沖地進了內間，隨後再無動靜。烈陽高移到頭頂，曬得地面發燙，他站在門口等了又等，好看的眼眸黯然一片。

    他低語著：“再等些日子，若成功了，我一字也不瞞你……”

    -

    天氣越發熱，玉芝樓的糖水鋪子生意十分紅火，賀嬌看著每日進賬笑得合不攏嘴，雖說她根本不差銀錢，但誰又會嫌銀子多呢。

    乘著雲輕宛回孃家敘話的功夫，雲知渺便帶她去玉芝樓看了看，同前幾個月相比，玉芝樓儼然成了上陽都食客心裏的香餑餑，每日店裏坐滿不說，外頭還排了長龍。

    雲輕宛坐在馬車內，從車窗看出去，隊伍一眼都望不到頭。

    她笑道：“玉芝樓如今是人人都知了，前兩日逾舟的同僚還邀他去玉芝樓，回來時同我說，他們贊樓中吃食是隻應天上有。”

    雲知渺微微一笑，問道：“姐姐和姐夫近來可好？”

    “都好，朝中太平無事，他在翰林院也受重視，日子平淡安穩便是最好的。”

    雲知渺點了點頭，說起來，秦逾舟的仕途路是極順暢的，按書中的時間線，再過不久就能升官了。

    “對了，我聽逾舟說了一件事，陛下前日，竟是納了一位女子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