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登聞鼓鳴冤
“姓秦的,你可瞧清楚了,這裏是付府。”小廝齜著牙,“識相就滾吧,別再來煩我家老爺,若下回還看見你冒頭,可別怪哥幾個動粗!”
說罷,那小廝嗬出一口濃痰吐在地上,大搖大擺地走了,一干家僕亦是麻木地跟著進府,數雙靴履踩過他精心呵護的書冊,留下灰撲撲的腳印。
秦逾舟攥緊拳頭,沉默著撿起自己的東西,一本一本用袖口擦乾淨。
他抬頭望向濃雲密佈的天際,幾聲悶雷在天邊轟鳴。
看樣子又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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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府。
周景瑞正送走宮裏派來的人,距婚事只有不到半月,正是關鍵之時,皇帝特賜了他外府,介時在新府成婚。
他凝著甩動拂塵坐轎攆離去的寶海,恭和的笑容慢慢淡下去。
周景明頭次成婚,是在宮中辦的,成婚之後才分新府。如今輪到他,卻沒了在宮中成婚的體面。
近日他的確和宋家走得近了一些,本是想著馬上就是姻親,走近一些也無妨,左右算起來離夢中封太子的時間也不剩多少,好叫朝臣們看清風向,不要選錯了主。
難道是因和宋家太近,父皇纔有意敲打?
想來其中也有周景明和鄭昭儀的手筆。
他沉沉垂目,接下去不得不更小心謹慎。
就快了,只要當上太子,這一切都不算什麼。
“殿下。”
身後,風櫟無聲地從陰影中走出,抱拳行禮。
“何事。”
風櫟遞上一張薄薄的紙,紙張邊緣捲翹,似是從哪裏揭下來的。
周景瑞兩指夾著接過,漫不經心地看向上面文字,只看了幾行便皺起眉頭。
“哪裏來的?”
“幾處街口的布告欄都貼著,今晨出現的。”
“有多少人看過?”
風櫟默了默:“應當……很多。”
“那你現在纔來和本皇子說?”周景瑞揉捏眉心,吐出一口濁氣。
風櫟筆直站著沒說話,擺著一張無辜的麵癱臉。
“派一些人去平息流言,再查查是誰把這種東西貼出去的。”周景瑞擺手吩咐。
他倒是小瞧了秦逾舟,一個小小書生,竟還有人給他出頭。自他發現雲輕宛與秦逾舟頻繁通訊後,才驚覺竟是漏了這麼個人。
夢中那個連中三元,登科入翰林的窮書生,惦念了宛兒多年,他和宛兒沒少因這人起嫌隙。
他不過是忙著準備婚事,不曾想那秦逾舟竟是比夢中還要快地纏上了宛兒,這是他萬萬不能忍受的。
一個螻蟻,也配肖想他的女人?
既秦逾舟敢有不該有的心思,那他便讓他什麼都沒有,沒了中三元的美談,沒了金鑾殿上皇帝欽點的狀元名頭,秦逾舟一輩子都是個窮書生。
他特意上下打點,甚至藉故政事使皇帝無暇親臨殿試,剔除了秦逾舟的殿試卷,要的便是此人名落孫山,如此更顯此人不堪,比直接殺了有意思。
他捏著手裏的薄紙,冷哼一聲揉成團。憑管是誰貼上去的,一個毫無背景的寒門子弟,掀不出什麼浪花。
“——殿下!”門口匆匆走進一人,單膝跪地行禮。
周景瑞不耐道:“你也有事?”
那人喘了口氣:“宮、宮門前……有個人在敲登聞鼓鳴冤!”
周景瑞倏忽抬頭:“什麼?”
“是個書生,他說科舉判卷不公,要聖上主持公道……”
又是秦逾舟……
他怎麼敢的?去敲登聞鼓?
貼布告傳流言都是小事,傳到宮裏可不是鬧著玩的。
咔嚓,周景瑞捏響了指關節,快步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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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門前,鼓聲陣陣。
沉悶的鼓點一下一下擊打,聲音響遠。
秦逾舟立於鼓架前,似不知疲倦般敲打,翻涌的烏雲飄下絲絲細雨,雷聲轟隆,細雨像是開了閘,頃刻間嘩啦潑下。
周圍圍觀的百姓驚呼著散開,踩著水花回家取雨具,又急急忙忙趕回來繼續看熱鬧。
緊閉的宮門,被澆透的書生,在巍峨紅牆之下,書生一襲布衣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這就是布告欄上寫的那個……文采勝過董狀元的落榜生?”
“瞧著斯斯文文,怎敢去敲登聞鼓告御狀,他不怕得罪人呀!”
“哎!我認識他,這不是秦逾舟嗎,聽聞先前鄉試會試都是頭名,原來落榜的那個倒黴蛋是他啊!”
周遭竊竊私語聲不斷,百姓們指指點點,或是搖頭或是嘆息。
秦逾舟對議論聲置若罔聞,錘鼓高聲:“草民秦逾舟,請見陛下,殿試判卷不公,求陛下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