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沉默著，苦澀地笑了起來。

    他是沒讀過幾本書，但暗示還是懂的。

    她……是想說她心裏有別人，而那個人不出意外應是陸時棠那傢伙。

    “我明白。”裴川低聲應著，濃眉緊蹙，“但我不想放棄，至少一切都未塵埃落定，總能公平競爭吧。”

    他如此敞亮，雲知渺也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她認真點頭道：“好，那就公平競爭，裴大哥……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們都是朋友，來，我敬你一杯！”

    -

    夜越發深，陸時棠安排好守船之人，又給彭奇裡珩安排好值守任務，往船艙行去。

    才至拐口，便見曉兒和淮竹埋頭低聲說著什麼，見他一來又噤聲不語，望天望地般若無其事。

    平日她們總和雲知渺形影不離，這個時辰不在船艙裡，杵在外頭做什麼？

    陸時棠問：“渺渺歇下了嗎？”

    “歇下了！”

    “還沒有！”

    兩人同時異口異聲，隨後尷尬地看對方一眼。

    “你怎麼說漏嘴了呀……”

    “小姐是還沒歇嘛……”

    她們的小聲嘀咕被陸時棠聽得清清楚楚，他望一眼雲知渺住的艙房，窗子漆黑，靜謐無聲。

    於是他笑了笑道：“渺渺好像不在屋裏。”

    “小姐在船尾……賞月呢。”曉兒乾笑道。

    陸時棠點點頭，隨後抬步朝船尾行去，淮竹沒來得及攔他，眼見著他走遠，哎了一聲。

    “曉兒你怎麼告訴他啦！裴校尉還在那兒呢！”

    “這有啥不能說的呀！”曉兒一知半解，“小姐和裴校尉不就是在聊天嘛，小侯爺過去三人一塊聊更熱鬧。”

    “天呀，什麼鬼熱鬧。”淮竹搖頭無奈，“可別惹出什麼誤會纔好。”

    拐角處，陸時棠並未走遠，聞言神色一沉，步子加快朝船尾方向。他不過一會兒沒在，這姓裴的慣會見縫插針。

    什麼天要大晚上聊，不知安得什麼心。

    他深呼一口氣，才走近船尾，便見雲知渺搖搖晃晃，像是站不穩般左歪右倒，而裴川扶著她的手臂，似是無奈。

    “你不是說杏花釀不醉人嗎，我怎麼……怎麼感覺有點上頭。”雲知渺舌頭打結，晃了晃腦袋。

    “我不知你酒量這麼差，抱歉。”裴川道。

    陸時棠太陽穴突突直跳，幾步上前擋開裴川將雲知渺護住，眼裏厲色沉沉：“你灌她酒了？”

    “咦，阿時你來了！”雲知渺笑眯眯地抬起臉，兩坨醉紅似重色胭脂，“你怎麼長了兩個腦袋呀？”

    陸時棠扶緊了她，冷眼看向裴川。

    裴川嗤笑著：“少把人看的那麼齷齪，灌女人酒那種沒品的事情，我裴川從不做。”

    “沒錯，是我自己喝的。”雲知渺晃悠悠地拉著陸時棠的袖子，口齒不清地小聲說，“阿時，你不要誤會裴大哥，他會傷心的。”

    “……”

    陸時棠和裴川望向對方，同時一陣寒惡。

    “很晚了渺渺，我送你回去。”陸時棠沉聲說。

    “噢……好。”雲知渺乖巧地點頭，忽地迷迷糊糊想起什麼，掙開陸時棠的手，腳步打絆朝裴川走去，朝他招招手。

    裴川自然地彎下腰聽她說話，還似笑非笑地睨了陸時棠一眼。

    她悄咪咪貼著裴川耳畔道：“裴大哥，你不是要和我公平競爭嗎，喜歡要大聲說出來哦，你老是這麼兇，阿時怎麼會明白你的心意呢。”

    裴川突然僵住，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什麼……什麼東西？”

    但云知渺說完這句便朝旁栽去，還未等他開口問，陸時棠已然將人打橫抱走，獨留他在原地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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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房的一路上，裴川想了很多很多，他回憶著今夜和雲知渺的對話，越想臉色越難看。

    難怪後來她總一副安慰他的樣子，還說什麼感情不拘泥於世俗，原來和他說的根本不是一個事兒！

    他猛地拍著腦門，非常後悔。

    該死，他還都承認了，簡直荒謬。

    但他想不通，為什麼雲知渺會有這麼離譜的猜想，難道自己看起來很像有斷袖之癖的樣子嗎？

    艙房內燈火明亮，孔秋山和江虎正在說話，笑得像豬叫，看見裴川回來笑嘻嘻地湊上去。

    “大哥，你去哪兒了這麼晚纔回來？”

    江虎擠眉弄眼，小聲說：“八成是雲小姐找大哥說話去了，她不是答應咱們，咳咳……”

    “答應什麼？”裴川抬起眼睛，狐疑地盯著他們。

    孔秋山覺得這也沒啥不能說的，搓著脖子嗐了一聲：“就前些日，大哥不是問咱們……那事兒嘛，咱們沒什麼經驗，又實在擔心大哥，只好去找雲小姐幫忙。”

    江虎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大哥，我們都懂你，大家都是兄弟，絕不會因為你喜歡男人就看不起你的，但陸正將和大哥不合適呀，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空氣死一般沉寂，裴川磨著後槽牙，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合着，原來是你們倆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怎麼是胡說八道呢？”孔秋山覷看他一眼，“大哥你就別不好意思承認了，咱都知道了呀。”

    裴川的怒氣如火山爆發般不可遏制，抄起門板旁一根棍子朝兩人抽去。

    “不好意思你奶奶個腿兒！”他憤怒道，“我打死你們兩個造謠的蠢貨！”

    一場攆雞趕狗般的追逐在屋內展開，伴隨著孔秋山和江虎拔腿狂奔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