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浪之中，無數小魚蝦撲騰跳躍，被掉進海中的桃酥渣引得越出水面，三個姑娘一陣陣驚呼，溼鹹的風將她們的臉吹得紅撲撲。

    國公夫人滿面慈愛地看著女兒笑鬧，因她有頭風症，不耐這般吹風，遂只扶著紅葉的手站在艙房前：“渺兒，當心些，風大著呢，別吹著涼了！”

    雲知渺回頭招手：“知道了阿孃，我再玩一會兒！”

    國公夫人含笑搖頭，讓紅葉去艙屋內取了披風，正要去給雲知渺加件衣裳，但已有一人先行走到了前頭，抖開深色的外披，覆在雲知渺身上。

    少女抬眸回身，一雙杏眼彎彎如月牙，騰出身邊一處位置拉著少年一塊兒看魚蝦，兩人比肩而立，衣衫被吹得烈烈響動。

    “阿時你瞧，這些魚個頭都好大，那邊還有一群大花黃魚！”

    她看向那些魚群時眼睛都發亮，陸時棠立刻就懂了，含笑道：“艙末有網子，我去讓人捕些上來可好？”

    “好啊，那多捕一些，晚膳咱們能吃海鮮宴。”

    兩人說說笑笑，一個活潑一個溫和，身後國公夫人看著他們神情柔和不已，讓紅葉將披風收起來，笑吟吟道：“時棠這孩子真是心細如髮，比起照顧渺兒的心思，我這當孃的都要自愧不如。”

    紅葉侍奉國公夫人多年，見主子一臉滿意的模樣，哪裏有什麼不懂。

    “奴婢也瞧著陸小侯爺是個好的，雖說是外室子，但人品端正，對二小姐又體貼入微，真真是個不錯的兒郎。”

    國公夫人頷首道：“他們二人年紀相仿，又相識的早，算上門第也相當，最要緊的是兩個孩子感情好，打眼整個上陽都，怕也沒有更合適的了。”

    先前國公夫人還有過一些顧慮，擔憂若定遠侯府裡是一趟渾水，嫡母和庶子不對付，不是個好選擇。

    但來濱州一趟，她將陸時棠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裏，連瘟疫那樣兇險的病症，陸時棠都能不顧安危去偏院照料渺兒，將渺兒看得如眼珠子一般。嫁女嫁的是心安，國公府這般人家也不求對方多大富大貴位高權重，要對女兒好，便是最要緊的。

    眼見陸時棠如此愛護自己的女兒，國公夫人心中的那絲顧慮也消了大半。哪家都有雜事，但若有個一心向著女兒的夫婿，許多事也都好商量。

    紅葉笑道：“夫人若滿意陸家這小侯爺，不如回上陽都後，打算起來？”

    “也好，待回去你替我給定遠侯夫人回一張帖子，先探一探侯府情況。”

    外頭的風越發大，國公夫人站不住腳，樂呵呵地看了一眼笑鬧的小兒女們，與紅葉進了艙屋避風。

    船艙一間屋子窗扉大開，裴川倚靠窗邊拿布擦拭著刀面，一雙眼晦暗地看著船頭的少年少女，兩隻手都快擦出火星子。

    “有什麼能聊那麼久，也不嫌沒趣。”他哼哧著，目光落在春衫揚動的雲知渺身上，神情十分憋屈。

    偏心裏越不舒坦越要看，百般琢磨不懂，怎麼對著陸時棠她就笑得晃眼，對著自己就只落下一句討人厭。

    似乎是感受到身後有人盯著自己，雲知渺莫名地回頭，繼而與裴川四目相對。

    裴川心下一慌，下意識轉開視線，擺出一副漠然姿態，還裝模作樣地冷哼了一聲。

    待得雲知渺挪開目光，他又繼續盯梢，恨不得將耳朵貼到窗外去，聽聽他們聊了什麼。

    門外，兩個腦袋湊在角落暗中觀察，江虎半蹲著身體，而孔秋山趴在江虎腦袋上。他們鬼鬼祟祟地看著裴川發泄似地擦刀，鋥光瓦亮的刀背擦得都能照見人影。

    “唉，虎子你看到了嗎，大哥又犯軸了。”

    “我看見了，雲小姐在和陸正將說話，大哥很不高興，剛纔雲小姐回頭，大哥還瞪了她一眼，應該是在警告她離陸正將遠一點。”江虎嘆氣，“大哥真可憐，他的感情一開始就是錯的，所以註定不會如願啊！”

    孔秋山感嘆一聲：“瞧，大哥氣得臉都歪了，還盯著雲小姐看呢，是不是在挑釁她？”

    兄弟二人嘀咕半晌，又雙雙嘆氣。

    “怎麼辦，做兄弟的，不能眼看大哥這樣傷懷。”

    “要不找個人勸勸大哥。”孔秋山低聲說。

    “找誰呀，這事兒咱也不能往外捅，多傷大哥面子。”

    孔秋山思索了一會兒，咬牙道：“要不找雲小姐吧，咱大老爺們說不合適，雲小姐是個姑娘，心思細些，說不定能委婉地勸大哥打消念頭。”

    “有道理。”

    “那事不宜遲，等雲小姐回艙房，咱偷偷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