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年的話語聲落下，門前圍著的百姓無不歡呼叫喊。

    “聖上英明！巡撫大人英明！”

    “該死的狗官們，終於要被殺頭！”

    “阿爹、阿孃！狗官要死了，你們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

    無數人高聲呼喊，也不乏嚎啕哭泣者，發泄長久以來的悲憤苦悶。

    有人捏緊了拳頭：“砍頭那天，我要喊全家都去看！”

    “不錯，還要備些臭雞蛋臭菜頭，砸爛他們！”

    “我家沒有臭雞蛋，老哥你家有嗎，借我幾個？”

    “好說，我家澆菜的金水也多，到時一人潑一罐上去！”

    巡撫府邸門口烏泱泱一片，眾人想看惡人受刑的情緒熱烈高漲。

    魏延年安撫完左邊安撫右邊，忙得不可開交，而百姓們見他如此親民和藹，又一口一個青天大老爺誇著。受到百姓的如此愛戴，魏延年不禁飄飄然，臉上笑容燦若菊花。

    -

    很快就到了行刑之日。

    還不到午時，龍口街頭被圍得水洩不通，行刑臺邊已經擠得站不下腳，陸續還有人朝這處趕。

    祝家的馬車進不去，只能停在路邊，雲知渺拉著淮竹和曉兒忙不迭下車，後面追著滿臉無奈的祝崢和蘇曼。

    “表妹，你病纔好，別走那麼快！”

    “渺渺表妹，你慢些呀！”

    雲知渺回頭朝他們招手：“去晚了就沒位置了！”

    祝崢嘆氣。

    他想不通，砍頭斬首這種汙糟事，旁的小姑娘嚇都嚇得很，表妹卻一臉興奮地要來看。

    又不是戲園裏名角開唱，還要找好位置？

    雲知渺的確非常興奮，她沒看過人砍頭。

    更何況是這種處斬奸佞百姓空巷的振奮景象。

    她拉著曉兒和淮竹，找了一個角度刁鑽，能看現場又不大擁擠的角落，稍微踮起腳，便能透過前方攢動的人頭，看清受刑臺上人一舉一動。

    只見崔瓚河等人穿著髒亂囚服，一個個披頭散髮跪在臺前。

    每個人身後，都立著一名錶情嚴肅、身著斬男裝的劊子手。

    前排百姓們情緒非常激動，爛菜臭雞蛋咻咻地往臺上丟，讓人有一種沉浸式觀看體驗。

    “去死吧狗官！”

    “狗官永世不得超生！”

    “吃我一記金汁！”

    “哎！前面那幾個，金汁不要亂潑啊，臭死了天吶！”

    ……

    雲知渺看得津津有味，身旁來了人都沒發覺，直至那道高大的影子遮住一半陽光，她猝然抬頭，纔看見雙手抱臂站在她身旁的裴川。

    “裴校尉也來看斬刑？”她有些意外。

    裴川哼哧一聲：“怎麼，只許你來，不許別人來？”

    “那倒不是。”雲知渺感嘆道，“我以為這種砍頭砍手的場面，裴校尉早就看慣了。”

    是看慣了，刀子一揮血濺一地，乏味的很。

    只是遠遠瞧見了祝家馬車，又見著她拽著兩個婢女如蝴蝶般擠入人潮，腳步不自覺跟了過來。

    裴川淡淡道：“你一個小姑娘來看這個做什麼？”

    “小姑娘怎麼了，前頭人堆裡多的是來看的，如此大快人心之況，總得來湊個熱鬧。”雲知渺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臺上，“而且我有個疑問，想驗證一二。”

    “什麼？”

    她一本正經地說：“想知道人頭落地以後，頭還有知覺嗎。”

    “……”裴川沉默了一會兒，這是什麼奇怪的疑問。

    “對了，多謝你送的藥。”雲知渺道。

    那日淮竹把藥包拿進屋，說是裴川送來的，她十分驚詫。雖然不知裴川為何好端端給她送藥，不過受了禮總要感謝幾句。

    “雲小姐實在不用這樣客氣，我也是看在相識一場，不忍見你病死了，意思意思。沒曾想雲小姐被陸正將照顧得無微不至，倒是我多此一舉了。”裴川扯著嘴角一笑。

    雲知渺睨他一眼，這語氣怎麼奇奇怪怪的。

    這人怕不是巴不得她嘎了。

    她柳眉一挑：“是啊，我和阿時就是要好，多虧他我纔好的這麼快。”

    “哦。”裴川陰陽怪氣地笑，“那今日怎麼沒見你的阿時陪著，你們不是形影不離麼。”

    “不日就要回上陽都了，他忙著呢。”

    雲知渺擺擺手，不再和裴川閒聊，專心致志等行刑。

    日頭高掛，臺上日晷的晷針緩緩指向午時時刻，兩側鼓手振臂錘鼓，鏗鏘有力的鼓聲響徹天際。

    行刑官立於人前，扯嗓高呼：“午時已到，行刑！”

    百姓們既興奮又緊張，一個個伸長了脖子。

    淮竹和曉兒互相用手捂著對方的臉，露出一截指縫，屏住呼吸。

    而云知渺盯著劊子手高高揚起的臂膀，隨著一口烈酒噴落刀面，數名劊子手揚刀而下。

    “啊！”

    “呀！”

    “咦！”

    無數驚呼交織，臺上有血肉噴濺聲。

    而一隻手穩穩蓋在了雲知渺的眼前，她啥也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