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館內混亂不堪，原本在館內看病的零星幾個病人紛紛避逃，連藥也來不及拿。

    婦人從軟塌上跌下，咳出一大口血，烏黑的一團穢物噴濺在地，嚇得眾人尖叫連連。

    “阿孃！”幼童大哭著奔爬到婦人身邊，努力將婦人的頭抬起靠在自己身上，小小的手胡亂替她擦去嘴角的血。

    幼童的胳膊抬起時，一截手臂從衣衫中露出，眾人這纔看見，那幼童的手臂上，長著密密麻麻一片疹皰。

    雲知渺頓時頭皮發麻。

    醫館內鬧哄哄，外頭也喧嚷起來，出現瘟疫病人的訊息口口相傳，醫館前後幾丈的行人如潮水般褪得乾乾淨淨。

    老大夫和兩個小徒弟手忙腳亂找來面巾與圍簾，將婦人和幼童挪到館中一間偏屋隔開，方纔幫著抬過那婦人的祝家家僕一個個面如土色，恨不得將自己手砍了。

    “表妹……”蘇曼心慌的厲害，方纔她和雲知渺也近距離接觸過幼童，若是瘟疫……

    “先別慌。”雲知渺沉聲道，“現在馬上回府，讓沒有碰過那婦人的家僕趕回去報信，把角門空出來，我們從那裏進，不要接觸家裏人，今日一起出來的人全都到一間偏院去。”

    祝崢深知事情嚴重性，忙不迭催人回府。

    祝府內，賀氏等人收到訊息大驚失色，急急將角門騰出，整出一間偏院，並嚴令家中婢僕不得靠近。

    眾人回到祝府，連帶著馬車一起帶進偏院燒了，大廚房整鍋整鍋燒熱水，雲知渺等人將今日穿出去的衣衫全都燒掉，泡進熱水中裏裏外外將自己清洗乾淨，院內一時間煙熏火燎，濃煙滾得嗆鼻。

    外頭的賀氏國公夫人等人擔憂情況，裡頭的人心慌意亂，總覺身上沾了病氣怎麼洗也洗不乾淨。

    但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便只能等待。

    夜半，蘇曼發起了高熱，冷汗浸溼寢被。府醫裡三層外三層地套了防護衣物，將面部裹得嚴嚴實實進偏院看診，細診斷後，果然是染上了。

    偏院之中人人自危，祝崢將所有人都趕出屋，只留自己貼身照看蘇曼。

    這一夜，瘟疫在濱州傳開，不止祝府一家，曾在路邊圍觀過那名母女的，當時只當看個熱鬧，過後也未及時處理，染上時悄無聲息，甚至回家後渾然不覺與妻兒共枕。

    接連兩日濱州各處醫館人手告急，而大多知曉內情的人，都懼怕被傳染，不少人閉不出門，熱鬧的街巷須臾空寂下來。

    祝府內，繼蘇曼倒下後，前後又有兩名家僕發起高熱。

    賀氏送了十名身體強健的婢僕小廝進偏院，人人出入皆層層保護，將病人用過的藥碗或碰過的東西滾水燙洗。

    府醫每日焦頭爛額，試著各種方子煎藥給患病人灌下，但收效甚微，中症之人先是高熱不退，繼而身起紅疹，若是發病快的，紅疹一日間就成了疹皰，密密麻麻一片極是駭人。

    雲知渺幸未中症，便在偏院中指揮一眾婢僕，如今越少人進出越好，但凡在偏院待過的人再出去，免不了會帶出隱患。

    晌午她正帶著面巾，同婢女們一起煮滾水，曉兒與淮竹不顧阻攔進了偏院，眼淚汪汪。

    “你們怎麼進來了！”

    “我們不放心小姐在裡頭，身邊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怎麼行！”

    雲知渺頗是頭疼：“瘟疫不是玩笑，若是沾上麻煩得很。”

    “我不怕，我康健得很，不容易得的。”曉兒連連搖頭，“夫人本來還想進來，叫咱們給勸住了。”

    淮竹亦是態度堅定：“我也不怕，小姐在哪兒我們就在哪兒。”

    兩人一副慷慨就義模樣，倒將雲知渺逗笑了。

    她搖頭嘆氣：“也罷，進都進來了，那便同我一起吧，只是切記要防護好，有病人的那幾間不要進去。”

    曉兒與淮竹連聲應下。

    雲知渺頓了頓又道：“外邊如何？”

    淮竹麵露愁色：“也不是太好，得病的人越來越多，醫館都快塞不下了，祝府已經閉門，好在小姐和表少爺當時訊息給得及時，除了這處偏院，未有人染上。”

    雲知渺點了點頭，望向四合的院落，分明是豔陽當空，卻莫名覺得烏沉沉。

    瘟疫傳得這樣快，陸時棠那邊不知如何了？

    那對母女十有八九是從城南城西逃出來的，她能猜到，想必陸時棠也能猜到。

    只是他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崔瓚河等人掩藏在城南城西里的秘密，會是這樣的大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