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白柔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在離醉的胸前。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白柔再次伸出手癒合眼前的傷口，但是剛癒合的傷口沒多久竟然會自己裂開。

    鮮血染紅了白柔的手，她顫顫巍巍的撫上了離醉的臉。

    “離醉，為什麼你的傷口無法癒合？你醒一醒，告訴我為什麼好不好……？”

    離醉的臉龐沾染了霜雪，冰冷得像是一具屍體，彷彿再也不會睜開眼睛。

    白柔抹去手上的血汙，頹坐在地上，陷入了思考。

    忽然，她想到了什麼，用快要耗盡的神力聯絡上了齊宿。

    說來可笑，上一次他們聯絡還是白柔想要找徹底殺死離醉的辦法，但這一次竟然是爲了救他。

    [為什麼傷口會有無法癒合的現象？難道是因為他身上魔氣散盡的緣故嗎？]

    白柔沒有直接告訴齊宿她想要救治的人就是離醉。

    [不應該啊，哪怕魔族之人沒有魔氣，頂多就是變成廢人，哪會讓傷口無法癒合呢。]

    [那究竟是為何？]

    齊宿決定去查閱關於魔界的古書典籍，尋找具體的原因。

    白柔時不時將手指放在離醉的鼻下，看他還有沒有呼吸，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呼吸漸漸也變得微弱。

    [寶貝妹妹，我好像找到原因了。]

    白柔急忙迴應，[哥哥，是什麼原因？]

    [如果這上面記載沒錯的話，那他就是中毒了，這毒名為焚噬，中毒之人的傷口會出現無法癒合的情況。]

    [那怎麼解毒？]

    [我看看……]

    半晌後，齊宿回道：[這裏只記載了這種毒，但是沒有說怎麼解。]

    白柔心涼了一半，齊宿忍不住好奇問道，[寶貝妹妹，你要救的究竟是是什麼人啊？]

    白柔望著齊宿發來的文字，看了一眼離醉昏迷不醒的臉龐，苦笑一聲，[不是什麼人，是魔尊。]

    視野中許久沒有文字呈現，此時夜晚已經降臨。

    天空是濃烈的黑幕，幾近是絕望的顏色，沒有絲毫的月光與星光，烏雲遮蓋了天幕。

    只有那漫天潔白的鵝毛大雪搖曳在風中，如夢似幻。

    許久之後，齊宿發來一串文字。

    [……如果是離醉的話，那他應該是因為萬年前魔界的毒咒所致，不是中了什麼毒。]

    [可、可是寶貝妹妹，你真的要救他？你難道忘記了只有他死了，你才能夠重返天界嗎？]

    白柔無視了齊宿的後半句話：[萬年前的毒咒是什麼？是那場屠魔大戰嗎？]

    齊宿望著白柔探究的文字，眉峰皺起。

    齊宿猶豫了半晌，還是將萬年前屠魔大戰的真相告訴了白柔。

    其實離醉算不上什麼罪大惡極，恰恰相反，如若當年他沒有降下魔界的封印，其他五界怕是也會遭遇一場像屠魔大戰那樣慘痛的事情。

    但離醉也沒有那麼偉大與無辜，畢竟魔界的大戰最初也是由他挑起的。

    他想要推翻這種絕對性的統治，想要讓底層的妖也有活路可走。

    於是那場戰役中即將戰敗的一方放出惡性毒咒，將當時在場的所有妖魔侵襲。

    無論是站在離醉這一方的，還是站在對立方的，都無一倖免。

    血染紅了整個天空，地上血流成河，屍身遍地，最終堆積成了一座山丘。

    [所以我想，如果離醉的傷口無法癒合，那便是因為他也中了那毒咒的原因。]

    當年也有幾個倒黴小仙深處魔界，被沾染上了毒咒在封印降下之前逃出了魔界，只有一個活著回到了神界。

    其原因便是他們因為毒咒自相殘殺，只剩下了他一個，但那小仙身上詛咒擴散，傷口久而不愈，哪怕用神力治療也無濟於事，很快便死了。

    [離醉若是真的死了，那也是他的命數。寶貝妹妹，這不是你能所改變的。]

    齊宿不知道白柔都在魔界經歷了什麼，但他不想讓白柔在魔界有任何牽掛，她終究還是神界的帝姬，是要回到神界來的。

    而白柔今日才得知真相，一瞬間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懷疑中。

    在白柔的眼裏，離醉是有罪的。

    他從神界把自己擄來，囚禁了自己，還強迫自己做他亡妻的替身，她的確恨他。

    但在經歷了這麼多，知道了許多真相之後，她似乎也沒那麼恨離醉了。

    至少，她不想讓他就這麼死在自己面前。

    白柔握住了離醉的手，印象中他的手掌一直都是溫暖的，但如今卻冰冷得讓人發抖。

    她撥開離醉凌亂的發，用手擦去他臉上的血，鴉羽都被染成了紅色。

    白柔撫摸著他的眉眼，喃喃道，“離醉，你要記住你欠我一條命，是欠我，不是她，你給我記好了……”

    緊接著，白柔湊近了離醉的臉頰，用手掰開了他的薄唇，緩緩吐出體內的一縷神魄。

    既然她沒辦法直接治好離醉身上的傷，那就把他身上的傷轉移到自己身上，自己治療自己還是輕而易舉的。

    離醉很久很久沒有睡得這麼沉了。

    他有意識的一瞬間，腦海裏浮現的是白柔閃躲的目光。

    身後的少女說，她與他們是一樣的，都想要離醉死在這裏。

    離醉經久累月浸在痛楚中，對疼痛早就已經麻痺，但是聽到那句話的時候，他還是感覺到了剔骨挖心般的痛楚。

    原來如此……

    怪不得她一直在迴避自己，明明嘴上一直都說喜歡他，眼神卻總是無意的躲開他的注視。

    原來她也是想要讓他死的。

    可離醉想不通，當初是她絕情寡義拋下了自己，好不容易他陰差陽錯等到了她回來，為什麼她卻想要殺了他？

    即便是記不得往年的情分，他們也不該走到相殺的這種地步。

    身上的痛楚還在持續著，離醉這時聽到了耳邊低低的抽泣聲，聲音很熟悉。

    離醉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卻瞥見白柔半跪在他的身前，眼睛紅紅的。

    看見他睜開眼，白柔有一瞬的錯愕，隨即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離醉，你終於醒了……”

    卻不料離醉只是淡淡地瞥了白柔一眼，就又將眼睛閉上了。

    白柔見狀愣住了，然而過了片刻，她聽到離醉在心裏道：

    【原來臨死前，也是會做夢的，可這個夢太假了，一點也不好……】

    白柔的嘴角抽了抽，剛想上去一巴掌將離醉拍醒，結果又聽到他在心裏說：

    【若是真想在臨死前賜予我一個美夢，那也應該讓我的阿柔漂漂亮亮的，站在耀眼的花田裏，至少不能像現在這樣，臉色蒼白的在我身邊流淚。】

    白柔聞言咬了咬唇，那一巴掌終究是沒忍得下手。

    她拍了拍離醉的肩膀，啞聲道，“離醉，你沒有在做夢，睜開眼睛看看，我帶你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