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重光真有一瞬想直接辭了這總兵之位，眼不見為淨，可他很快又想到自己的家族，他可以不想自己，但不得不為家族著想。

    另外，在這個混亂的世道里，如果自己沒有點權勢，會很難生存下去，眼看天下可能要更亂了，手裏有兵才能自保。

    “行，我知道了。”

    從黎將軍處離開後，穆重光在外面漫無目的地轉悠了一圈，直到深夜纔回去休息。

    次日，穆重光派人去通知陸淺，說皇帝那邊沒同意給違約金。

    陸淺早就料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並不意外，也一點都感到憤怒。

    “回去轉告你們將軍，就說麻煩他了，雖然違約金拿不到，但他已經盡力，不必自責，我不會也沒資格怪他，叫他別多想。”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知道穆重光這人的脾性，這事肯定會在他心裏留下疙瘩。

    “是，找人告辭了。”來人拱了拱手，便轉身離去，返回軍營。

    收到陸淺的口信，穆重光倍感欣慰，忽然覺得，自己不當麵去找她，反而顯得小家子氣了。

    一晃，又是半個多月過去。

    這日上午，陸淺正在廠裡處理一些事務，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皇帝身邊的那個老太監突然來了。

    好歹人家也是皇帝身邊的人，不能太不給面子，陸淺只好放下手頭的事，出去接待。

    老太監並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好幾個隨從，其中一個手裏捧著木盤，上面蓋著塊紅布，也不知道裝的什麼。

    “今日實在是太忙了，公公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

    “早知道你不是個守規矩的，見怪不怪了，我也不好跟你計較。”老太監擺了擺手，似笑非笑地說道，“我今天來，是奉皇上的命，給你送點東西。”

    說罷，身後的隨從便揭開紅布，兩樣玉器和幾錠白花花的銀子赫然在目。

    陸淺將蛾眉一皺，心下暗惱，這是什麼意思？又要給她賞賜？

    御賜之物賞了又不能用，她纔不稀罕呢！

    “這……無功不受祿，我不敢收。”

    老太監不陰不陽道：“怎麼無功呢？上次要不是你及時去向縣令告發成王謀反，事情還不知道會怎麼發展呢，你可是大功臣！”

    陸淺只當沒聽出他話裡的譏諷之意，含笑裝謙遜：“那都是我應該做的，況且，上回不是已經賞過了嗎？”

    “皇上說，上回給你的賞賜還不夠多，得再補一些，方能彰顯你的功勞之大，你就收著吧。”老太監遞眼神給隨從，令其將賞賜之物放在桌上。

    陸淺嘴角微抽，好傢伙，這點賞賜加起來已經有上千兩了，比違約金還多，皇帝這特麼是故意噁心她呢！

    “皇上隆恩，民婦銘感五內。”

    老太監笑道：“皇上還說了，而今這世道，像姑娘這般有良心的商人不多了，青陽縣很多難民都多虧了你的照拂，不然他們都很難活下來，之後要讓縣令去給做做宣傳，鼓舞當地的商人士紳們都向你學習。”

    這話可說得太有意思了，用誇獎的口吻表達警告之意，也多虧了這個老太監。

    陸淺笑了笑，嘴邊露出一絲嘲弄。

    “我何德何能，能成為表率呢，公公就別跟我開玩笑了。”

    “不必謙虛，”老太監依舊保持微笑，“皇上說你可以，你就可以，皇上是天子，這天下間什麼事他說了不算呢？”

    “您這話言之有理，我看皇上不是天子，他就是天，全天下百姓的天。”漂亮話誰不會說呢？陸淺只要願意，再肉麻的話也能出口。

    老太監挑了挑眉，心下暗想，這姑娘還真挺會說話，當然，不陰陽怪氣的話會更好。

    “你既然明白這個道理，那就應該時刻記住，千萬別做逾矩的事。”

    陸淺再次裝作沒聽懂，笑吟吟道：“我一向遵紀守法，不會做不合規矩的事，這一點請公公放心。”

    “那就最好了。”老太監雖有不滿，但也拿她沒辦法，只得忍著。

    “該說的已經都說完，我這就回去了，告辭。”

    陸淺送到門口，目送他離開。

    待馬車漸漸駛遠，馬力等人從裡頭出來，急忙詢問道：“怎麼樣，違約金到底是還能不能給啊？”

    “你還想著拿回違約金呢？”陸淺轉回身，往辦公室走，“不用再期待了，這筆錢不可能拿的回來。”

    里正皺眉問：“那個老太監說了不給？”

    陸淺搖搖頭，“沒說，他壓根沒提違約金的事，態度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

    “這也太過分了，咱們的產品沒一點問題，他們說終止合作就終止合作，還不肯給違約金，就因為他們是貴族，高高在上，就可以隨意踐踏咱們普通百姓嗎？”

    馬力一邊罵一邊捏緊拳頭，砸了桌面一下。

    崔娘子道：“這個虧咱們也只能吃下了，要是別人都還有迴旋的餘地，偏偏是皇帝插手，跟他對抗，咱們毫無勝算。”

    “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馬力眼睛裏冒火星，“咱們應得的錢都拿不到手，這憑什麼？”

    “咽不下也要咽，”里正嚴肅而鄭重地勸道，“崔娘子說得對，咱們面對的是皇帝，沒有勝算，要是處理不當，不說討不回公道，就是其他的生意也會受到打壓。”

    這些馬力都明白，他也只是在這裏多抱怨幾句，該忍的還是要忍。

    沉吟片刻後，幾人討論起生意上的事來。

    里正認真道：“如今失去了軍營那麼一大筆生意，咱們可謂損失不小，以後每個月都會少一筆收入，得想辦法，另外找銷路才行。”

    崔娘子麵露憂色，“可是咱們做生意的時間不短了，願意與咱們合作的，基本上都已經合作了，還上哪兒去另外找銷路？”

    “只能從零售方面下功夫了，”陸淺終於開口，“正好現在也在外面好幾個地方拓展生意，想跟咱們合作的新商戶肯定不會少，只不過稍微多等幾個月而已，對工廠的影響不會很大，不妨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