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寂靜無聲，窗外月色西沉，最後一絲涼薄的月陽也消失在屋子裏。

    燭火晃動，兩人對視，裴簌雪側首笑道：“時候不早了，慕公子早些休息吧。”

    裴簌雪說完，慕景行並未有要離開的樣子。

    “慕公子？”裴簌雪的語氣沉了幾分，若不是兩人如今乃是盟友關係，她自不會如此客氣。

    慕景行看著她，開口道：“在下的屋子，不安全，今夜不知可否在您這裏歇下？”

    裴簌雪皺眉，順勢壓低了聲音：“你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慕公子如此與本王打啞謎，便不必繼續與本王說話。”裴簌雪冷冷道。

    慕景行失笑：“雁北王的性子還真是.......”

    接下來的話他並未說，眼神卻忽然變了幾分，稍顯慌促。

    這一神色被裴簌雪捕捉到，她抬眸緊盯著他：“真是什麼？”

    “在下直言，你我二人新入城，必然會被盯上，所以還是住在一起比較安全。”

    裴簌雪聞言打量了他一番，面無表情起身入了內室，“你在外室，本王與內室，不可逾矩。”

    屏風外似乎傳來了一聲輕笑，裴簌雪聽得不甚清楚。

    片刻對面的人柔聲道：“是。”

    是夜，裴簌雪想著屋內有人，還是一個並不熟知的男子，一直輾轉難眠。

    一直到後半夜，睏意襲來她方纔睡去。

    她想來睡覺很淺，可是夜裏一旦做夢，那邊好似被困在一處般，如何也醒不來。

    毫無預兆，今夜她做了一個噩夢。

    那總是反覆無常闖入夢中的前世記憶宛若刀子一般在他心頭一寸一寸割著。

    痛不欲生，鮮血淋漓。

    “璟硯！璟硯！”裴簌雪驚慌喊著。

    此事窗外已經天色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慕景行靠在榻上小憩，聽見聲音忽得起身進了內室。

    床上的人滿頭是汗，手緊緊攥著被角，臉上是深深的淚痕。

    這兩年來，睡覺還是這般不踏實。

    慕景行眸色微沉，攥住她的手：“簌雪？”

    “簌雪？”

    裴簌雪似乎有醒來的徵兆，他驀地換了稱呼：“雁北王？”

    “不要！”裴簌雪驚醒，整個人坐起身來，她有些恍惚，一時並未回過神。

    而慕景行的眼裏心疼和悲傷難以抑制，雙眼微微泛紅，柔聲拍著她的背：“沒事了。”

    被人安慰的感覺讓她空落且慌促的心頓時安了下來，待清醒幾分，裴簌雪微微側首，“你怎麼在這裏？”

    自己的手還被他攥著！

    她立馬將自己的手抽出來，壓著不喜和怒意：“慕公子，本王昨日同你說的話，難道你都忘了？”

    “擅自闖國君入寢之地，乃是死罪。”

    慕景行的眼底有些黯然，方纔的柔意和心疼被他掩蓋過去，起身淡淡道：“此地，乃是蜀國，方纔若不是在下叫醒雁北王，只怕您現在還深陷夢魘中。”

    “夢魘之症，乃是病。”

    裴簌雪掀開被子起身，她不想同慕景行談論此事。

    她討厭被一個不熟悉的人看到自己那般虛弱的樣子，這麼些年來，她早早已經習慣了不示弱不讓他人看到自己的弱點。

    再抬眸，她的眼底甚至閃過一抹殺意。

    慕景行轉身離開內室：“雁北王好好收拾一番，在下稍後再來，今日乃是大日子，還望您莫要誤了重要的事情。”

    人離開後，裴簌雪用冷水洗了把臉才徹底清醒過來。

    自己方纔的確是有些過於激動了，甚至起了想要殺人之心。

    從前的她，並非如此。

    白日，端州還和往日一樣，出了巡衛增加了不少以外，百姓的日子還是早出晚歸，安詳和平絲毫看不出此地已反的樣子。

    小二給兩間房送了早膳，特意瞧了一眼裴簌雪：“公子不是從何而來，模樣真是俊俏。”

    這般俊俏的模樣，若是被那端王家的女兒看見了只怕城中又要鬧出不小的風波。

    裴簌雪並不知此小二心中所想，只是淡淡道：“從他州前來尋親。”

    “尋親？端州我可熟悉了，若是公子有何煩惱，在下可替您解憂。”小二十分殷勤。

    這種人，自是看出了裴簌雪身姿不凡，想讓他多給些賞錢。

    裴簌雪心下了然，從懷裏取了一錠銀子：“本少爺喜歡安靜，不必多叨擾就是。”

    “小的明白！”小二立馬收拾東西退了出去，四下果然安靜不少。

    待她吃完早飯，剛出門隔壁的慕景行也剛好出來：“李公子，請吧。”

    兩人上了馬車，徑直往前駛入了一大道，大道兩旁都是富庶人家的宅門，裴簌雪四下望了望。

    世人都知蜀城富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州縣也如此富豪。

    慕景行看著她：“端州多礦山，所以乃是蜀地十九周最富庶的一州縣。”

    裴簌雪回頭，看著他並未言語，此人又在揣測自己的心思。

    “所以，李贄是早早看中了此地。”裴簌雪淡淡道，對面慕景行微微點頭。

    馬車緩緩停下，車伕恭敬道：“兩位公子，端王府已經到了。”

    眼前，高門朱牆，比方纔她所環視的所有富宅都要華麗些，就連牌匾都是金鑲南疆紅木所制。

    而大門兩側的石獅子，更是上等的玉石所打造。

    門口數十個小廝丫鬟恭迎前來賀喜的貴客，瞧見兩人有些陌生：“你們是......”

    “今日王刺史身子不適，吾等乃是王刺史家眷，特來參加女公子生辰大禮。”慕景行將兩人的請柬遞上，小廝丫鬟也都是識人的，瞧著兩人氣質不凡，尤其是這位身形稍顯瘦弱些的公子，更是長相極為俊俏，連忙將人迎著進去：“兩位裡面請。”

    裴簌雪微微頷首，同慕景行對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面具上，遲疑了片刻便一同進了端王府。

    “這個時候，你帶面具，難道不會太過於特殊？”

    若要行事，熙然還是隱蔽些的好。

    目驚心笑道：“在下的這幅檀木面具，並未玄鐵，他們不會認出來。”

    裴簌雪淡淡道：“你還是低調些的好，若不然本王可不與你闖這份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