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蜀城不比雁北寒冷，所以一年四季，街上都是一如既往的熱鬧，百姓不必在寒冬臘月時躲在屋內取暖。

    馬車於大街上疾馳，在中午安靜的街道中顯得十分突兀，讓路的百姓不由得側目，心想這是哪家出了急事，這般火急火燎。

    也有些看熱鬧的人，跟著馬車所停的位置，探出腦袋往裏面看。

    只見雁北使者府的馬車裏，擡出一滿身是血的人，瞧著頗為駭人。

    不少女子嚇得立馬背過頭去，百姓害怕惹禍上身紛紛散去。

    沈蘭君早早便在門口候著，一瞧見兩人扛著顧川下馬車便上去將人背住：“我來。”

    “隱月你快去叫郎中！”

    隱月這方纔出府門，就有好一些從宮裏出來的太醫往府上來：“西南王得知府上有人受傷，特命吾等來幫忙。”

    “你們來的正好！”隱月拉著幾人進府，裴簌雪環視一番，都是先前替自己醫治的太醫，稍稍放心下來。

    三人在屋外等著，屋內太醫忙上忙下，丫鬟們一輪接一輪端著裝著血水的盆進進出出。、

    裴簌雪負手站在廊下，臉色十分難看。

    沈蘭君也皺眉無聲嘆息，今日若不是他故意留了個心眼在顧川身上，擔心他出去惹事，不然也不會知道他被困蕭雲澤手上一事。

    要是再晚一些，只怕擡出來的就是一具屍體了。

    想到這裏，沈蘭君抬頭看了眼裴簌雪，“顧川私闖月陽使者府，本就是十分兇險，被發現後得此接過，算是萬幸。”

    裴簌雪微微抬眸，眼中帶著戾氣。

    她當初也不曾想顧川會跟著自己，不過這兩年來，這少年雖時不時找自己的不痛快，卻也聽命於她，和隱月一樣為她得力幫手。

    蕭雲澤怎會不知此事？他今日便是故意將顧川傷成這般，做給自己看，也想給雁北一個下馬威。

    裴簌雪冷冷道：“蕭雲澤又欠本王一條命。”

    隱月想說什麼，卻不知該如何安慰，今日之事的確是事發突然。

    蕭雲澤也確實不想要顧川的命，要不然根本等不到他們去顧川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三人談話間，太醫們推門出來，裴簌雪回頭：“如何了？”

    為首的太醫年紀最長，他躬身尊敬道：“回雁北王，此少年已經無礙，他身子骨極好，所受的都是皮外傷。”

    “不過也切不可答疑，要好生養著纔是。”

    裴簌雪稍稍舒了口氣，讓隱月將太醫們都送了出去，她和沈蘭君則進了屋子。

    屋內，血氣還未散去，顧州躺在床上，除了腦袋，其餘都被過上了繃帶。

    裴簌雪瞧著他，神色沒有太多起伏，似乎並不關心一般。

    顧川睜眼看著頭頂，一動不動，只是眼底全是恨意，一雙眸子紅得駭人。

    “現在知道真相了？”

    顧川聲音喑啞：“我不會找你報仇，真正殺死我兄長的人，是蕭雲澤。”

    “當初追殺我的人其實是蕭雲澤的部下，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就是想要騙我兄長還恩，為他所用。”

    顧川咬牙道：“可恨我兄長，為他殺了那麼多人，最後還是喪命於他手上！”

    裴簌雪聲音微冷：“你兄長，的確是本本王所殺。”

    “不。”顧川搖了搖頭：“你的功夫的確天下難尋敵手，可我兄長亦然。”

    “若是想要殺他，並非易事。”

    裴簌雪的思緒變得有些遙遠，她好似回想起了數年前那夜的事情。

    那時她也覺得有些不對勁，顧川兄長的身子比往日要稍稍虛弱幾分，才讓她找到了可動手的機會。

    “所以，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川的情緒忽然有些激動，沈蘭君立馬上去穩住他身子，免得他動作過大撕扯傷口。

    顧川胸口劇烈起伏，猩紅的眼眶流出兩行淚：“他為將我兄長綁在身邊，在他體內下了蠱毒。”

    “那年兄長想要幫他辦完最後一件事，便離開京城，可是他竟然假意答應，隨後讓其蠱毒發作。”

    裴簌雪眼底越發幽冷：“他要做的最後一件事情，便是殺我。”

    “可是誰也沒想到，蠱毒提前發作，蕭雲澤自己也沒操控住。”

    顧川閉上眼睛，額頭青筋直突，恨意難消。

    裴簌雪走上前：“今日之後，你想如何？”

    “我不會再找你尋仇，我要親手殺了蕭雲澤，讓他為我兄長償命！”

    沈蘭君瞧著兩人，都一樣深種仇怨，無奈嘆氣：“你現在先養好身子再說，你如今也不能走動。”

    “要等你養好傷，我們也才能離開蜀地。”

    裴簌雪卻道：“今日之後，你如何打算？”

    “想要殺蕭雲澤，就連本王都尚且需要忍一些時日，何況是你？”

    顧川測眸看她：“我和你不一樣。”

    “你顧忌天下百姓，所以還不能殺他，可我獨善其身，截然一人，想尋仇便尋仇！”

    裴簌雪冷笑，毫不客氣道：“那你今日成功了嗎？”

    “這天下想殺蕭雲澤的人數不勝數，他如今還不是好好活著？你憑什麼覺得你可以，憑你一腔怨氣，憑你膽大妄為？！”

    沈蘭君皺眉看了眼裴簌雪，也覺得她此話有些過了。

    顧川畢竟還是個少年，做事自然莽撞了些。

    “那又如何？！要是用我一條命去換蕭雲澤一條命，那也值了！”顧川怒吼出來，送完太醫們回來的隱月剛踏進來，便愣住了。

    屋內的情形似乎並不打好。

    裴簌雪笑意愈冷，“那你兄長真是白死了，白白護了你這麼多年。”

    “若你要死，現在邊去死，蕭雲澤若干年之後，也會被老天收去。”

    顧川眼淚止不住流，他死死瞪著裴簌雪：“蕭雲澤不能這麼簡單死了，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沈蘭君聽著這兩人你死我死的，只覺得頭疼。

    “那你方纔是在說什麼呢？”裴簌雪瞧著他，眼底全是鄙夷。

    顧川一瞬間愣住，心下五味陳雜。

    沈蘭君見他不說話，以為這孩子傻了，起身搖了搖他身子：“顧川？”

    “你們都出去，我要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