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猶豫這下了山，瞭然重新跏趺坐於蒲團上，不動如鬆。

    裴簌雪還未從方纔瞭然的話裡回過神來。

    他的意思是，自己和蕭璟硯在腹中的時候，便已經有了羈絆。

    前世發生的一切，都是命中註定的。

    而自己對於小驚訝來說，其實是孽緣。

    裴簌雪只覺得自己身子愈發輕飄飄的，而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起來，待她眸子再清晰時，已經身處皇宮。

    而四周的綠植也已經開始泛黃，秋風穿堂而過，皇后身著秋衣坐在院中，看著飄然落地的黃葉。

    她的肚子，也比之前更加顯懷了些。

    裴簌雪疑惑間，另外一個大著肚子的女人從門外踏進來，肚子也和皇后一般大。

    奇怪，自己本應該比蕭璟硯晚幾年生，而自己也是侯府唯一的嫡女，沒想到在她之前，母親還壞過一個孩子。

    不過，這個孩子為什麼沒有生下來？

    裴簌雪看向皇后微微帶著愁色的臉，心裏突然明白。

    皇后，殺了母親的孩子。

    眼前的畫面再一轉，已經是冬日。

    皇后撐著腰站在廊下，她的臉色差了許多。

    一旁的宮女恭敬道：“娘娘，鎮國候府的世子妃早產了，是個死胎。”

    皇后的臉色更加慘白，她身子微顫，眼角劃過一滴淚：“派人去慰問世子妃，將本宮珍藏的那株人蔘給世子妃送去。”

    婢女猶豫道：“可是.....這是陛下陪人專門給您在蓬萊島尋來的，日後您臨盆還需這人蔘調養身子。”

    皇后嘆了口氣：“去吧。”

    宮女受命取了人蔘出宮，而皇后站在廊下，摸著肚子苦笑：“娘這一輩子，只做過這一件錯事。”

    “娘娘，欽天監說那孩子會害死皇子，就算您不動手，陛下也會動手的。”老嬤嬤上來扶著皇后。

    皇后苦笑：“是啊，本宮需要替陛下動手。”

    老嬤嬤安撫道：“娘娘，您的臉色愈發不好了，還是進屋吧。”

    裴簌雪跟著皇后進屋，她躺在榻上，閉眼小憩。

    冬日過去，立春之日。

    一聲嬰啼響徹整個坤寧宮，皇后誕下六皇子，陛下大喜。

    而大喜過後，整個坤寧宮一片白束。

    裴簌雪看著皇后的靈位，情緒複雜。

    而瞭然在皇后出殯那日也進宮親自相送，並且給六皇子留下了六字預言：“命中孤煞，短命無福。”

    皇帝聞言並未大怒，反而親自將六皇子養在了自己跟前。

    裴簌雪望著這些夢境，皇后用人蔘救了自己的母親，換了那腹中孩子的一條命，到底也算一命換一命。

    只是可憐了璟硯，生來便沒了阿孃。

    眼前的景象綠了又白，轉眼三年的時間過去了，鎮國候府迎來了大喜事。

    世子妃誕下了嫡女，那時恰逢老鎮國候收復南蠻之地，雙喜臨門。

    皇帝親自帶著六皇子前往鎮國候府慶賀，裴家舉家光耀。

    裴簌雪回到熟悉的鎮國候府，那時候的侯府比現在熱鬧萬分，阿爹和母親都在，門庭若市。

    而一年後的抓週大會上，鎮國候嫡女在一眾金銀珠寶名劍寶器中，偏偏爬向了站在一旁的六皇子，緊緊攥住了他的衣袖。

    那時便有不少人說笑讓鎮國候將裴簌雪與六皇子結娃娃親。

    蕭璟硯則看著這緊緊抓著自己衣裳的小糰子，嫌棄又小心地扯出了自己的衣袖。

    裴簌雪見著這場景，不由得失笑。

    蕭璟硯小時候和現在一模一樣，還是那麼傲嬌。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又是十年過去了，十三歲的蕭璟硯已經長得十分出挑。

    可是朝中大臣對這個草莽皇后生下的皇子頗有置喙，反而此時三皇子愈發溫潤，又有淑妃教養，在朝中也是頗有地位。

    御花園，裴簌雪見著宮女太監在皇帝跟前一副面孔，身後又是一副面孔，對蕭璟硯頗為無禮，心中便十分氣憤。

    熟悉的月圓之夜，宮裏的一處偏殿內，蕭璟硯還未走進，宮殿便起了大火。

    熟悉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涌，裴簌雪怔在原地，這是自己十一歲第一次入宮的那日。

    果不其然，不過片刻，一個小女孩提著一盞夜燈走來，站在了躲在石獅後的蕭璟硯身邊，而那女孩正是自己。

    “你怎麼了？你哭了嗎？”自己提著燈，拍了拍蕭璟硯的後背。

    蕭璟硯似乎很不喜歡別人對自己這般親暱，拂開了她的手，獨自一人哽咽，還提醒道：“小聲點，殺人。”

    那時候的自己已經隨父親上過戰場，自然不害怕殺人，待裡面的動靜結束之後，幼時的自己將手上的宮燈遞給了蕭璟硯：“這裏這麼黑，你小心點回去，我先走了。”

    裴簌雪看著兩個孩子，眼底微微溼潤了幾分。

    她為什麼，會夢到這件事？

    轉眼，蕭璟硯握緊了那盞宮燈，前來救人的暗衛帶著他離開，自此之後，蕭璟硯便一直心裏記掛著裴簌雪。

    冬日，鎮國候府老將軍逝世，蕭璟硯親自派人送了慰問，那擺在桌上的桃花酥，原來是她送的。

    母親生下川兒逝世，也是蕭璟硯求了陛下給鎮國候夫人風光大葬。

    二房回京之後，想要攀附雲陽侯，是蕭璟硯暗中斡旋，除掉了二房好幾次暗中派來殺了她的人。

    也是蕭璟硯，本就知道蕭雲澤對鎮國候府心思不純，幾次三番想讓自己看清蕭雲澤的面目。

    直到後來，他親自去求陛下，以原本皇帝賜給他的封底為籌碼，交換裴簌雪能嫁給她的機會。

    “如是她不願意呢？”

    “兒臣這一輩子，只求父皇一件事，請將裴簌雪嫁給兒臣做王妃，縱使她不願，婚後本王也可給她自由。”

    皇帝勃然大怒，他親自養大的孩子，與自己不親，卻非要求一個武將之女為妻！

    “那朕給你謀劃的一切，你也不要了！”

    蕭璟硯跪在大殿，一字一句：“不要。”

    裴簌雪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切，心口一陣痛。

    她能感覺到痛了？！

    這種心痛的感覺愈發真實，裴簌雪死死攥著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