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護國寺，在月陽開國以前便坐落在棲霞山。

    寺內的瞭然大師更是得道高僧，只有每年的九月初九重陽時節纔會出關，應邀進宮替皇帝祈福。

    傳聞陛下當初親自三跪九叩，前往護國寺請了然大師進宮祈福，護國寺的大門都緊閉著。

    直到數十年前先皇后無意走失在護國寺，剛好遇見出關的瞭然大師，大師見其非尋常女子，便與先皇后在歇雨亭聊起了佛法。

    誰知兩人竟這般投緣，瞭然大師便應先皇后之邀請年年入宮祈福，即使如今先皇后已逝，大師依舊守當年之諾。

    此事也成爲了一段佳話，先皇后在陛下和百姓的眼中便是護國之後。

    直到先皇后誕下宸王那夜撒手人寰，瞭然大師親自以佛法相互無果，第一眼見到被襁褓裡的宸王殿下便道：“命中孤煞，短命無福。”

    這句話流傳至整個京城，以是百姓們對這位宸王殿下都無好印象。

    而蕭璟硯畢竟是先皇后和陛下唯一的兒子，皇帝對他頗為寵愛，就算大臣們近年來彈劾了他不少事情，以防止陛下生出讓他繼承皇位的想法，皇帝對他依舊是明面上的偏心。

    夏日的雨水來得快，去得也快。

    蕭璟硯抱著裴簌雪剛踏進護國寺的時候，雨水就突然停了，暑氣被雨水打得稍稍潰散了幾分，空氣裡依舊有些悶熱。

    鳴岐抬頭看了眼天色，收了替兩人打著的傘：“王爺，要不讓疏影和丫鬟們幫您把王妃抱上山吧。”

    “主殿都是棲霞山上，您抱著王妃自己的身子......”鳴岐有些擔心，只有他知道，王爺的身體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好。

    疏影上前兩步想要接過王妃，之聽見蕭璟硯冷冷道：“退下。”

    兩人不敢再多言，俯身稱是。

    棲霞山，九九級階梯通向山上的主殿，內殿供奉了八十一羅漢，山上的僧人都住在主殿後的廂房內，只有皇室或者貴人遭逢大事需要請他們下山祈福時，這些僧人才會離開棲霞山。

    蕭璟硯並未抬頭，這是柔情得看著懷裏的女人。

    裴簌雪安靜下來的時候，神色十分柔和，縱使天下人或懼怕、或尊敬他的王妃，她在自己眼裏也是最美麗的女子。

    蕭璟硯抱著人一步一步往上走，先前的烏雲也被微風吹散，露出了烈烈的日頭。

    小沙彌始終雙手合十，同疏影與鳴岐在身後跟著，其餘府上的丫鬟都被止步於護國寺外。

    幾人不知走了多久，日頭也越來越大。

    鳴岐和疏影的頭上已經是一層厚厚的汗珠，而小沙彌的衣裳也被汗水打溼了許多。

    疏影臉色有些泛白，鳴岐拉著她：“走不動了？”

    “無事，我可以。”疏影咬了咬牙堅持道。

    她抬頭看著前面的王爺，他抱著王妃，始終背景挺直著，王妃在他懷裏十分穩當。

    王爺都沒有喊累，她更不能。

    小沙彌看著前面的兩人，心中默唸了一句阿彌陀佛。

    都說世上情緣淺，男女之情生於曖昧間，去時也如掌中流沙。

    皇族貴胄更是如此，淺薄緣淺，只有權錢纔是始終。

    可是宸王待宸王妃，與師兄們和他說的那些男女，好像不大一樣。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幾人終於到了主殿，蕭璟硯看著大雄寶殿四字，稍稍舒了一口氣。

    雪兒，拿上就有人救你了！

    你再等一等我，等一等！

    “阿彌陀否，宸王殿下，師傅就在主殿瞭然閣內，您稍等片刻。”小沙彌雙手合十，躬身上前道。

    蕭璟硯應了一聲，小沙彌飛快踱著步子進了大殿。

    瞭然閣，格內的裝飾頗為清簡。

    只有一張木榻，一架木製屏風，四面牆掛著各色的手抄佛經，屋內的佛香嫋嫋。

    閣內一人跪在蒲團上，朝著前方的如來佛像合十禮佛，手上掛著一串圓潤厚重的佛珠。

    而那人白鬍鬚眉，慈眉善目，面容寬和，周身透露著一股不如俗塵的氣質。

    小沙彌進屋十分恭敬道：“師傅，宸王殿下來了。”

    瞭然緩緩睜開眼睛，一雙黑色的眸子好似一汪千年古井，清澈且滄然。

    “請他們進來吧。”

    小沙彌起身出了瞭然閣。

    瞭然嘆息：“世事無常，老衲當初所言，竟也有了轉機。”

    大雄寶殿外，蕭璟硯抱著裴簌雪，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手上的姿勢從未變過。

    裴簌雪就這麼被他安穩得抱在懷裏，走了這麼久。

    鳴岐站在一側，神色擔憂，他擔心王爺的身子經過今日這烈日下的一番折騰，會加速身體裡的毒發。

    就算現在王爺面色上看著沒有任何變化，可是他知道王爺素來忍慣了，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沒有人攔得住。

    小沙彌從瞭然閣出來，抬頭看了眼天色，火辣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再看宸王，他站在日頭下，一旁的鳴岐侍衛替王妃打著傘。

    宸王的背後被烈日暴曬著。

    小沙彌加快了步子：“殿下，您久等了。”

    “師傅讓您和王妃二人進去。”

    蕭璟硯聞言沒有猶豫，闊步抱著人進了瞭然閣。

    而鳴岐和疏影對視一眼：“我們不能進去？”

    小沙彌微微俯身：“阿彌陀佛，瞭然閣本是師傅修行之地。”

    “平日裏也只有一兩人可以出入。”

    鳴岐點了點頭，也沒有為難，只是看了眼王爺的背影，嘆息道：“有勞小師傅了。”

    “若是裡面有情況，不知是否可以傳報一聲？”

    小沙彌笑著點頭：“這是自然。”

    說完，小沙彌轉身進了大殿，並未入瞭然閣，而鳴岐和疏影兩人則在偏殿尋了一處歇腳。

    “這個瞭然大師，當真有這麼厲害嗎？”疏影好奇道。

    屋內的各色佛像看的她有些頭暈，她乾脆低著頭，看著外面落在石磚上的日頭。

    鳴岐微微沉眸：“王爺與這位瞭然大師，相識數十年了，不過......”

    “不過什麼？”疏影好奇道。

    “王爺不喜瞭然大師，這禿驢以前總是說咱們王爺的壞話。”

    疏影聞言，嘴角抽了抽，她擔憂得看了眼瞭然閣的方向。

    王妃，您一定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