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民國初6
此言一出。
秦南橋的提議滿天方不好拒絕,秦家正處於老舊交替一代,他現在處境有些尷尬。
整個徽州城除了秦南橋,能說得上話的就是他滿三爺。
秦扶言和秦深二人,誰能攀上滿天方,這秦家家主的位置,算是勉強坐上半拉屁股。
如今看秦南橋的架勢,能跟著過來吃飯的都是人精,若今天滿唐當真上了秦扶言的車子,他們回去就要好好考慮站隊的事情。
秦扶言從兜裡掏出根菸,變魔術似的又摸出個塑膠打火機,他站在原地沒動,煙氣嫋嫋遮住這人的眉眼。
他在靜靜的等著滿唐的選擇。
滿唐看著滿天方上車,毫不猶豫的踏進後邊那輛的副駕駛,女孩子拉起安全帶綁綁好。
雙手搭在膝蓋上,整個人乖乖的看向前邊的玻璃。
這些人想看秦扶言的笑話,或許也有真心實意為秦扶言考慮的,可不管是哪種都和滿唐沒關係,
在感情這一項。
秦扶言從來都是滿唐最堅定的選擇。
秦扶言把菸頭仍在地上,拿腳碾滅,等著身上的味散的差不多了,他這才坐上駕駛位。
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搭在車窗上,車子沒啟動。
前邊秦南橋和滿天方已經走遠了,這個時期,汽車還是奢侈品,整個徽州城也沒有幾輛。
剩下的這些官員依舊選擇黃包車。
傍晚的天空晚霞鋪成一片紅色海洋。
從天雙樓到滿家大院,開車要走大路,也就是十多分鐘二十分鐘的樣子。
秦扶言路上沒有主動說話,快到目的地的時候,滿唐雙手握住胸前的安全帶。
“我知道秦叔叔的意思。”
秦扶言趁著間隙看了她一眼,意味不明的嗯哼了一聲,女孩子接著開口,“我願意坐你的車。”
那話說的含蓄。
可落在秦扶言耳朵裡立刻明白,他指骨敲了兩下方向盤,一腳油門衝起,滿家的宅子是祖上留下來的。
六開門的大院。
門口兩座石獅子,他堪堪停在正中間,滿唐被這個突然加速驚的心跳比車子速度還快。
秦扶言不等她反應過來,一拉手剎,那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身側的滿唐。
“看到了嗎,在我身邊,爲了活命每天都要生死時速,今天路上安靜,有時候還會伴隨槍炮轟鳴。”
他並未直接拒絕滿唐,而是選擇以自己的方式,讓滿唐知難而退。
她心跳漸漸平復,滿唐蒼白的臉上染上一抹紅暈,片刻之後,女孩子咧開嘴。
“秦扶言,那你開車的技術也太厲害了吧。”
滿唐眼睛裏閃爍著星星。
秦扶言自詡見過很多人,他雖然才二十,但因為這個身份,被塞了無數的女人。
年輕的,漂亮的,國內的,國外的。
秦扶言有時候看她們穿的清涼在舞臺上扭動腰肢,腦子裏卻在想辦公室裏還沒處理的檔案。
他不曾對誰動心。
今天之所以嘗試著和滿唐相處,秦扶言不可否認,其中有一部分是滿天方的原因。
金陵城邊有一批貨。
走手續要滿天方簽字,如果正規流程,滿天方必然要遞交給秦南橋,那樣秦扶言中間除了任務什麼也落不下。
他髒的很,心裏有想法。
看見滿唐管家聽見外邊的車子聲音,以為是滿天方回來,急忙開門。
滿唐拎著手裏的包下車,身子探出去的一瞬間,就聽著身後秦扶言開口。
“下次想坐還帶你。”
隔著背影,滿唐露出猖狂的嘴臉,下一秒,她矜貴有禮的衝着秦扶言點點頭。
“好,秦先生路上慢一點。”
大衣上的白色容貌掃過滿唐的耳垂,秦扶言手指搓了一下,眸色暗啞,“嗯,走了。”
去實驗室。
擼兔子。
滿唐好心情的回了院子,在房間簡單收拾一下去了老太太那邊,家裏滿天方和滿唐不在的時候,老太太后院修了座佛堂。
裏邊燃著檀香,她總是跪坐在蒲扇上,默默唸經祈福。
滿唐在佛堂外等了幾分鐘。
丫鬟扶著老太太出來,滿唐立刻上前接過胳膊,“奶奶。”
老太太哎了一聲,她穿的有些厚,身上的棉服壓的步伐有些慢,“唐唐今天去哪了,怎麼這麼高興。”
滿唐抿著嘴笑,“今天上街,見到爸爸了,中午和爸爸一起吃的飯。”
她撿著話提了幾句,至於秦扶言,滿唐倒是沒說。
老太太坐在椅子上,胸口處掛著翡翠的串子,“那真是巧了,早上他走的時候我還說呢,好不容易昨天一塊吃個飯,今天走的這樣急,你們父女倆也沒好好聊上一聊。”
滿唐沒好意思說今天也沒怎麼聊,她盡同秦扶言相處了。
眼下摸了摸鼻子,乖乖的,“沒事的奶奶,我知道爸爸的單位在哪,爸爸還說之後讓我過去玩呢。”
這倒是開天闢地頭一回。
老太太臉上帶著笑,“好好好,這天氣越發的冷了,前兩日我讓繡房給你們新做的衣裳也快到了,原先還想著怎麼給你父親送過去呢。”
“倒是要唐唐跑一趟了。”
滿唐之前還想著找不到藉口去秦扶言那邊,真是瞌睡到了有人送枕頭。
這老太太怎麼這麼慈眉善目呢。
怎麼這麼善解人意呢。
小姑娘立刻揚起笑臉,“好的奶奶,我明天就去。”
二日滿唐沒去成。
一來衣服還沒到,二來門房送來訊息,說滿唐之前的同學給她傳了信,說是學校組織學生運動,問滿唐要不要參加。
她已經好幾天沒去學校了。
之前每次有這樣的活動,原身總是身先士卒。
她用自己微小的力量發出盈盈之光。
只要大家團結起來,就一定能見到更好更大更繁榮的新世界。
滿唐看著手裏的信筏子,決定還是去一趟學校。
原身之前的文化課已經修滿了,之所以留校也是爲了參與更多的實時討論,領導下一屆的學弟學妹。
她若想畢業,隨時可以。
滿唐之後不打算再去學校了,她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徽州城的學校青磚白瓦,門口貼著某位知名大佬的手寫牌匾。
穿著學生裝的男生女生們人來人往,門口停著許多輛黃包車,這個時代能上的起初高中,都是非富即貴。
專業並未分的太過詳細。
大家也都是看講課的老師,找到心儀的講題去搶座聽課。
原身的教室在二樓,還沒等上樓梯,就看著幾個面熟的男生們穿著夾棉的中山裝,正在言辭激烈的談論什麼。
滿唐站在原地等了等,走在最前邊的男生髮現滿唐,他張開手臂擺了兩下,“滿唐,你奶奶身體好點了嗎。”
鄭蓮給她請假用的是老太太不好為藉口。
滿唐今天穿的常服,她笑吟吟的點頭,“好多了,你們這是要去哪。”
“陳先生授課審批沒下來,我們組織在操場聽課,現在同學們多數都要那邊去了,走,你跟我們一起過去嗎。”
姓陳的先生,滿唐翻了下原身記憶裡的名字。
沒忍住嚯了一聲,這種半架空的時代就是這點好,總能在一堆陌生的故事裏找到熟悉的人或者物。
那種突如其來的歸屬感。
不過滿唐還有別的事,她不無遺憾的嘆了口氣,“不好意思啊,我今天可能沒時間。”
男生立刻表示沒事,以後還有機會的。
他們同滿唐告別離開,看著這些年輕的身影越行越遠。
或許歷史上沒有寫他們的名字,可這些星星之火當以燎原。
教導員聽說滿唐打算拿畢業證,以後就不來了,他還挺詫異,原身之前的成績很好,每次考試在學校也算名列前茅。
徽州城沒有大學,帝都那邊勉強有一個西方投資的,裏邊聽說除了教古文的是中國人,其他的來自世界各地。
可就是這樣,也有無數人擠破頭想要考進去。
大學代表著什麼,代表未來和前途。
教導員還以為時間到了之後,滿唐會去帝都上大學。
畢竟她的家庭情況學校裡也都知道,有滿三爺這個父親在,只要徽州城不倒,她滿家就足以富貴潑天。
教導員言詞間提了一句,滿唐抿著嘴笑了笑,她從教導員手裏接過蓋戳的畢業證,聲音淡淡,“以後會去的。”
從學校裡回來。
途徑中央大街,滿唐攏了下脖子上的圍巾,天色好像要下雪。
陰沉沉的。
她拉起黃包車上的遮雨棚,隱約看見個熟悉的身影,是馮塗塗,在醫館門口一晃而過。
車伕的腳程快,滿唐再回頭的時候,就沒看見馮塗塗的影子了。
鄭蓮管的嚴,她們和滿唐住的遠,馮塗塗甚少出門,何況這個天氣出門就是自己找罪受。
滿唐以後自己看錯了,也沒在意。
高中畢業證上會貼照片。
滿唐把這個紅彤彤的證書拿給老太太看,黑白色小姑娘綁著兩個麻花辮,對著鏡頭笑的一臉單純。
這是原身入學之後拍的。
滿唐擁有和她一樣的長相,卻沒有這樣熱切的眼睛。
老太太左右翻來看了好幾遍,“好看,真好看,之前奶奶讓你在家歇歇,你總說想考大學,這是想開了不考了?”
滿唐嗯了一聲,“不考了,我要辦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