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公主與質子21
硃紅宮牆外。
一眾握著刀的兵將看著公主被那個白披風的年輕人扶上馬車,落下簾子,白披風接了侍衛首領的鞭子,在虎視眈眈裡駕車前行。
車輪碾在青石路上,先前檢視腰牌的兵將身形沒動,壓低聲音,“公主出行,只帶一個車伕合適嗎?”
九九目光不轉,兩隻手搭在肚子前,一臉淡然,“那不是車伕。”
兵將:公主出行,連車伕都不帶?
九九:雖然不是車伕,但比車伕有用。
侍衛首領:就,一言難盡。
...
馬車行進半柱香的功夫,滿唐掀開簾子,裏邊燃著銀碳,外頭有風,撲在臉上突兀就是一寒。
秦扶言單腿搭著車架,另一條腿曲起,身子半靠著轎廂,神情閒散,白色手指握住黑色鞭子。
察覺身側小姑娘坐下,他神色瞬間溫柔,“怎麼出來了,外邊冷。”
滿唐身上還披著斗篷,她快速把湯婆子塞進秦扶言手裏,“曉得冷,你身體不好,受了寒回頭再生病,裏邊暖和,要不你進去躲躲,我來開...,我來趕車?”
誠然她沒有趕馬車的經驗,但是之前滿唐有駕照,自動擋的車子開的飛起。
這應該...差不多吧。
小姑娘眼睛裏閃過一丟丟的心虛,秦扶言被逗的難得彎了彎唇角,許是年幼時候身體沒調理好,這些年隨著暗衛練武。
他看起來依舊帶著病態,可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殺招,滿唐沒見過秦扶言同人爭鬥,總是覺著他下一秒就能暈過去,可實際上,秦扶言壯的能去山上打頭熊。
湯婆子滾燙,秦扶言在掌心把玩不過三五個呼吸,便重新給了滿唐。
馬車一路搖搖晃晃。
馬兒在秦扶言手下挺聽話,畢竟這人還能抽出手替滿唐把斗篷的帽子戴上,而據滿唐回憶。
她以前開車的時候,連個屁都不敢放。
天雙樓坐落在街道中心。
上下四層的建築,外牆刷成白色,上頭不曉得是哪位名家作畫,四角屋簷上蹲坐著貔貅雕塑,二三層偶爾有推開的窗子,便看著人聲鼎沸。
秦扶言扶著滿唐下車,一抬頭,牌匾掛的高且威武。
門口的小二帶著笑,快手快腳的上前牽馬,“貴客在大堂還是包間?”
滿辰尋訂了位子,滿唐頭上帶著帽簾,只能隱約看著一閃而過的下巴,她單手拎著裙襬,“秦淮小築。”
馬車拉到後院停放,滿唐話音剛落,小二神色一頓,隨即笑的更歡,“原來是秦淮小築的客人,您隨我來。”
這天雙樓看前邊是上下一體,順著旁側的竹林小道,裏邊內有乾坤。
走過兩進門的院子,小二彎著腰,“貴客裏邊請。”
圓弧形的拱門之裡,滿唐同秦扶言並肩,入眼便是成片的梅花林,白色粉色的花瓣頂在枝頭,而花林中間藏著一座金粉的屋子。
這地界不大,倒是別有一番韻味,滿唐把帽簾上的白紗撥到兩邊,心裏難得感慨。
“有錢真好。”
古往今來,誠不欺我。
還不等兩個人進屋,身後傳來奚青洲溫和的說話聲,“趙姑娘這邊請。”
奚青洲今日依舊穿著一身青衣,長髮半挽,白玉簪在陽光下折射出一抹溫潤,他身側跟著個一身藍裙的女子,二人略帶疏離。
滿唐臉上揚笑,“奚大人!”
身後房門開啟,滿辰尋單手背在身後,“都來了。”
話音對著滿唐,眼睛卻落在秦扶言身上,他曉得宮裏有個大秦的質子,只是這兩年沒怎麼聽過他的訊息。
而今這人同滿唐站在一塊,滿辰尋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出於禮貌,他微微點頭。
秦扶言不曉得是看見還是沒看見,只是離的滿唐更近些。
奚青洲倒是沒這些顧慮,這人性子好,引著身前的姑娘同滿辰尋行禮。
“拜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藍裙隨之瑩瑩一拜,“臣女趙若溪,拜見太子殿下,公主殿下。”
趙若溪?!
今日難得沒風。
園子裡的花瓣透著清香,滿唐身子一僵,不自覺的瞥了一眼身側的秦扶言。
沒想到。
男女主,反派今日倒是聚齊了。
作為書裡秦扶言唯一可能上過心的趙若溪,她生的自然不必多說,年紀約莫十七八歲,杏眼高鼻,整個人透著清冷之資。
滿唐也不曉得現在是個什麼心態。
就覺著自己養了好幾年的豬,面前突然出現了個大白菜,拱不拱的。
小姑娘低下腦袋,滿辰尋同幾人打了招呼,說裏邊暖和,等著進門,秦扶言在身後扯了一下滿唐的袖子。
外頭空蕩,這人難得主動開口,“怎麼了。”
從趙若溪的名字一出來,滿唐整個人的狀態就不對,小姑娘白的像是剝了殼的雞蛋,她仰著臉看秦扶言。
“秦扶言,你覺著...”
“算了...”
說出來難免矯情,滿唐一掀門外的簾子,裡頭四角燃著銀碳,最中間放著個圓形木桌,裡側是洗手的臺子。
收拾的整整齊齊,老三老四還沒來,滿既溪正在擦手,自從幾人矛盾解決,滿既溪也不像往前那副陰陽怪氣的模樣。
將帕子搭在架子上,他率先衝滿唐打招呼,“唐唐。”
“五哥。”滿唐身後緊跟著秦扶言,滿世廣滿川這些年對秦扶言那是跟對親弟弟似的,但是滿既溪不知道啊。
這人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喊秦狗的歲月,他眉眼一皺,露出個嫌惡的表情。
“他怎麼來了。”
奚青洲和趙若溪不認識秦扶言,聞聲便轉頭,眾目睽睽之下,小公主跟個八爪魚似的,立刻扒住秦扶言的胳膊。
“我帶來的!”
“唐唐,他是個什麼身份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年眼睛還沒看好嗎,過來...”
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秦扶言站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波動,滿八爪魚氣成河豚。
“滿既溪——”
還不等滿唐開口,屋子外飛來兩道黑影,一瞬間,五皇子慘痛的叫聲迴響在屋子裏。
“嗷——”
滿世廣人高馬大,屈起的手指砸在滿既溪的腦門上,“說什麼呢你!那是咱、咱弟弟!”
滿川緊隨其後,仗著自己兄長的身份,也是一個爆慄,“在唐唐面前說這些,你不想好了呀!”
小公主對自己這個駙馬有多在意,上下幾千年都快出書記錄了。
滿既溪委屈,“三哥四哥——”
我也是弟弟啊!
肉體上的疼痛還沒過去,家裏唯一的寶貝妹妹鼓著臉,“五哥壞。”
心裏被猛戳一箭。
滿既溪悲憤的如同一隻孤狼,悽悽慘慘的扯住滿辰尋的袖子尋求安慰。
“哥——”
自上書房一別。
奚青洲這是頭回見著幾位皇子私下相處,和尋常百姓的兄弟一樣,他們也會打打鬧鬧互相拆臺。
滿辰尋頗帶大哥風範,誠然這會子他也沒動老三老四和唐唐護著秦扶言的原因,但是出於體面。
滿辰尋摸了摸滿既溪的腦袋,“乖,往好處想,唐唐沒打你是不是。”
謝謝。
這個安慰真他孃的有用。
那天座位安排的倒是挺好。
滿辰尋坐在正位,左手是滿世廣滿川和滿既溪,右手則是滿唐,滿唐身側作者秦扶言,秦扶言旁邊奚青洲,而趙若溪則是在最後。
宮裏帶了酒,說是百年份的花雕,屋子裏有伺候的侍女,滿辰尋擺手退下。
都是熟人,也沒什麼拘謹的。
秦扶言把披風和滿唐的斗篷搭在屏風上,餘光裡掃見窗子開的有些大,正對著小姑娘後背,他伸手關了幾分,餘下的縫隙便正好錯過滿唐。
這一舉動不過順手為之,可落在其他人眼裏,各有心思。
滿川自不消說,他磕糖磕了有好幾年了,可謂是第一大粉頭子。
滿世廣只覺著私生弟果真是個好人,滿辰尋推了推眼前的白玉杯,對於二人的關係有了個初步的推算。
“在宮裏常見不到,趁著年前,孤舉杯,提前祝各位新年快樂。”
滿辰尋是個好哥哥,好太子。
他一開口,餘下人自然附和,滿唐年紀小,面前的杯子裡裝了茶水,這座上除了她約莫就是秦扶言。
小秦是個實誠人,酒味入口,辛辣沖鼻,奚青洲長嘆一聲。
“好酒。”
桌子上擺的滿滿的,滿唐給秦扶言夾了一筷子爆慄燒雞,聲音輕輕的,“好喝嗎,不能貪杯。”
秦扶言低頭,“不好喝,你別碰。”
“哦。”
二人互動自然,看的幾個哥哥心塞,滿世廣掐了掐人中。秉著眼不見為淨的想法,轉頭同奚青洲搭話。
“奚大人和趙小姐,年後是不是好事將近。”
他臉上帶著揶揄,把眾人的目光帶往鄰坐的奚趙二人。
奚青洲語氣溫和,“三殿下莫開玩笑,實話說,我同趙小姐之所以一塊出門,實屬家中母親的想法。”
奚青洲今年也不小了。
院子裡連個通房都沒有,要說他潔身自好倒也沒錯,可家裏爹孃著急抱孫子,相看了幾個京城的姑娘。
趙若溪是刑部侍郎之女,論樣貌學識同奚青洲可謂良配。
這幾日兩家互相撮合,奚青洲實在沒法子,便帶著她一同赴約。
而這會子的趙若溪,她約莫在想心思,整個人沉沉的,眼神卻偶爾落在滿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