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間揮灑了十幾分鐘的汗水，幾乎每人都揹着幾十斤肉繼續出發，等走到林子深處才停下。

    “好了，這邊沒多少人，可以煮肉煉油了！”老爺子高興的拿出幾天沒動的煙槍。

    這麼多的肉，足以保證一家人十天半月的口糧問題！

    寶珠路上已經想好了說辭。

    就說是她先遇上野豬，受傷之後被夏侯彥救下，然後他英勇和手下的先後殺了一大一小兩隻野豬。

    這樣雖然要承他的情，但卻能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爹，你不要誤會夏侯公子，是他救了我。”寶珠說著，水汪汪的眸子感激的看向夏侯彥。

    “啥誤會？”秦大柱心裏忽然有了危機感，“你不用替他說好話，他逞強招惹野豬害你受傷，要不是你自己機靈就被他害死了！”

    說完心裏泛起嘀咕：“說起來寶珠也到該相看的年紀了，該不會看上那張臉了吧？”

    不行！就憑他害寶珠受傷，他這個當爹的就不接受！

    寶珠：……

    完了，搞岔了。

    夏侯彥已經包了所有過錯，還把她摘出去了。

    幸好秦大柱沒在意兩人說辭不一樣，就是她一跟夏侯彥坐在一起就會看過來，眼神古怪。

    煉豬油的香味飄的很遠，災民爲了趕路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聞到這個香味兒就邁不開腿。

    不一會兒好幾波人往這邊趕。

    這已經是刻意遠離了官道的結果——災民太多了，就算不在官道上也到處都是難民。

    當他們圍過來，看見三十來人湊做一堆，因肉香發熱的頭腦冷靜了。

    但隨著被吸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人數漸漸超過對面兩倍之後，人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躁。

    寶珠把一塊五花撈起來遞給大姐兒，她是一群孩子裡年紀最大的，已經十三歲了。

    沒有被送去勾欄院的原因也很簡單，她臉上有一塊腕大的傷疤，而且缺了一根手指。

    這種長的難看又殘疾的人是賣不出好價錢的，而這正是大姐兒想要的結果。

    “我知道，那些衣服草藥食物都是你送來的，我看見了。”大姐兒死寂的眼睛在摸到身上的新衣時重新被點亮，是她組織著大家跟在秦家後面走的。

    還沒有去處的，都是無家可歸的孩子，她太清楚放任這些無處可去的人會是什麼後果了，當他們長大會成立另一個寨子，幹着不要本錢的勾當。

    她不能讓這些叫她姐姐的孩子淪落到那種地步。

    願意伸出援手，把他們從寨子裡救出來的寶珠就是唯一的、最後的一棵稻草。

    所以當寶珠拋來橄欖枝，她毫不猶豫地帶著弟弟妹妹們投靠過來。

    “衣服的事，我不希望你再提起，那只是一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好心人留下的，跟我秦寶珠無關。”

    大姐兒不明白為什麼，但她知道自己不需要明白。

    “你們需要一個名字，不能一直姐兒、傻子、大頭這樣的叫。”寶珠對他們過分隨便的名字很無奈。

    “以明為姓怎麼樣？日月明，光明的明。”

    大姐兒伏在地上：“請主人賜名。”

    她身後的弟弟妹妹也都有樣學樣，並沒察覺這聲主人代表的含義。

    寶珠定睛看著她，神色晦暗不明。

    “我不收奴僕，找主人滾別處去！”看著這群最大也只十三歲的小孩，她心裏忽然冒起一股火。

    即便知道不是他們的錯，但依然忍不住。

    大姐兒臉色一白，但也只慌了一瞬，就改口道：“那我就叫明心。”

    明心給弟弟妹妹一一改名。或者說是取名更加恰當。

    寶珠給他們分了些肉和湯，回來問秦老爺子：“我也不知道這樣做對不對，但聽見他們喊主人，心裏就很難受。”

    “那就讓他們改，如果你想培養他們做幫手，有什麼要求都要儘量提出來，趁現在他們需要幫助無法拒絕你的任何要求。”秦老爺子眼裏閃過一道精光。

    即便時隔多年，他心裏依然有對朝廷，對這世道的不滿。

    大兒子出生他不在，就給小兒子取名承志，寄託了他的期望。

    但看似出息的小兒子卻被卡在了秀才位置上，而且讀書讀的頑固又倔強，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本來一把年紀，已經快要認命了，卻沒想到在孫女身上看見了當年未完成的志願！

    “寶珠啊，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阿翁支援你。”

    “謝謝阿翁。”寶珠笑了笑，渾然沒把這話放在心上。

    他還不如秦老太有話語權呢。

    就算年輕的時候也曾輝煌過，但現在還是連老妻都說不過，處處被兒子鉗制的老年人。

    秦老爺子怎麼會看不出來！

    他氣的兩眼一翻，差點背過氣去！

    “阿翁，那些災民快要動手了。”寶珠語氣淡淡的，看著前後六七十人聚在一起蠢蠢欲動。

    鮮肉在現在這個天氣下根本沒法儲存，將近三百斤的肉總要處理。瘦肉還好，煮了烤了都行，肥肉不煉油就太可惜了。

    本是要將野豬送與那買百斤姜的公子化解一樁麻煩，誰承想他剛拿到姜就翻臉，剩下的野豬肉也只能成為甜蜜的煩惱。

    已經有人開始嘗試靠近。

    那是幾個孩子，哭哭啼啼的被大人趕出來，“好餓……能不能、給一點點肉？一口湯也行，嗚哇好餓！”

    寶珠立刻起身招呼父兄收拾東西，對兩個煮肉的婦人說道：“娘，嬸嬸，把我讓你們煮的肉放到地上，咱們趁他們搶肉的時候走人。”

    “阿翁阿婆坐在車上，咱們走快點！”

    一家子早就有所準備，不慌不忙的收拾起所有東西，張氏連釜帶肉往地上一放，撒腿就跑。

    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回頭把鍋和肉都搶回來。

    肉還好，現在不缺肉，但那釜是她用了十幾年的老夥計了，別提多結實耐用。

    “唉，我的釜唷！”張氏一手掐著掌心，五官糾結悶頭走路。

    寶珠把一錠銀子塞到她手裏，“等之後安穩了，我給你買個更大的鐵釜。”

    後面一群難民飛快的搶肉，肉湯撒了一地。

    忽然一個人嚼著肉，含糊的指著秦家人：“去那邊搶，他們有很多肉！還有豬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