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風聲呼嘯而來，樹影晦暗，黑色的影子不斷在地上搖晃著。一個身穿黑衣的人身輕如燕，腳尖在樹梢上輕輕一點，身形瞬間掠出去很遠，落地像是貓一般無聲無息，頃刻間便隱匿在了黑暗中。

    莫康絲毫不費功夫便摸進了一座小宅院中，他來得遲了些，進去時裡面已經有人泡好了茶水候著。

    是邱道人。

    他面容陰翳，身形很瘦，靠在牆邊不說話時，就像是一條伺機伏擊的毒蛇，帶著讓人不寒而慄的森冷。

    莫康沉默的坐了下來，道：“那位京城來的欽差裴瀚現在已經察覺到了兩起案子之間有聯繫，並且似乎已經知道有人在後麵推動。”

    邱道人慢悠悠的喝下一口茶，茶水還很燙，熱氣源源不斷地漫了起來，連莫康都忍不住皺起眉來，然而他卻像毫無感覺似的盡數喝了下去，眯起眼睛：“看來這位欽差大人並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啊......”

    話中的殺機和森寒毫不掩飾，好像他口中的那位“欽差大人”已經成了毒蛇盯好的獵物一般。

    然而從前幾次和裴瀚的交鋒中，莫康並不認為這位欽差大人是什麼好啃的骨頭，他不贊同的搖搖頭：“不行，京城裏的裴家是權貴，裴瀚年少成名更是家族裏的重中之重，況且這次來蘭陵州是作為欽差的，若是我們貿然動了他，只怕京城那邊會掀起波瀾。屆時我們要再想進行我們的計劃，就不可能了。”

    莫康平日裏是個及其穩妥的人，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邱道人便也不便再打裴瀚的主意了。

    於是他嘆了一口氣，冷笑一聲：“既然不能殺他，那我們也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二人對坐著，剛喝下一杯茶去，邱道人那雙陰翳精明的眼睛閃著異樣的光：“兩起案子之中有聯繫，那就讓它們的幕後兇手都算作一個人吧，只要有人頂了罪去，那裴瀚那邊就也沒有名頭再繼續追查了。”

    他話音一落，莫康就心領神會的知道了他在想什麼。

    那就找一隻替罪羊罷。

    這樣就沒人能發現這兩起案子背後的真相了。

    “對了，我們的祭品現在也回到了莫家。”莫康開口道。

    邱道人眉心一揚，眼中有幾分意外。

    “這小丫頭有幾分邪性，每次我們佈下必死的殺機她都滑不趁手的溜走了，留著她容易生變故，以免夜長夢多，你們不如近日就動手。”

    然而出乎意料的，莫康搖了搖頭：“恐怕不成，”

    他道；“那位欽差大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直和莫子言在一起，我們想要動手只怕會打草驚蛇，到時候得不償失。”

    邱道人頗為可惜。

    他思量再三，斟酌了一番開口：“那我們還是按照原計劃行事，先想辦法把他手上的案子了結，一旦他離開蘭陵州，我們就可以放開拳腳做事了。”

    邱道人自從上次莫子言從囚車裏被裴瀚的人帶走之後，就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好像是手中的棋子脫離了控制，開始反噬主人了。

    這總讓人心底不安。

    尤其是他們所涉及的關於那種大事，一旦被人發現什麼端倪，大家都要完蛋。

    所以等裴瀚離開蘭陵州，他們第一要解決的，就是莫子言那個小丫頭。

    兩人眼底都閃著異樣的光。

    從邱道人這裏得到了此事的解決方法，莫康就也不做停留，朝邱道人點了點頭就轉身走了出去，趁著夜色從房頂上幾個點落便消失在了夜色裡。

    房裏，邱道人唇角噙著一模詭異的笑意，莫康杯子裡的茶水還冒著熱氣，他不急不緩伸手拿起來，手腕一轉就將茶水盡數傾倒在了地上。

    好似在為誰送行。

    茶水在地上慢慢涼透了。

    另一邊，裴瀚還坐在屋裏看著近日來府衙裡的案子，門忽然被人敲響了，他眉心擰著，道：“進來。”

    只見宋齊進來，朝他抱拳道：“大人，方纔有人在府衙鳴鼓，說是來自首的。”

    “自首？”

    宋齊也麵露疑惑，有些奇怪，道：“那人來自首，說是自己殺了那李老闆和薛老爺。”

    裴瀚眉心皺起來，放下了手中看的卷宗。

    在這緊張尋找真兇的當口？他們已經追查這事許久了，連莫子言和趙高飛都一直在幫忙，如今他們循跡追蹤，終於發現了蛛絲馬跡怎麼會忽然冒出個自首的兇手來？

    裴瀚可不認為自己的運氣會這麼好，如此奇怪的懸案就這樣輕鬆的破了？

    他冷笑一聲，起身往府衙的方向去。

    到了府衙門口，裴瀚在路上打發去叫莫子言的人也正好帶著莫子言來了，兩人在門口相遇，莫子言先開了口：“裴大人，怎麼會忽然冒出個兇手來？”

    裴瀚也不知道，他冷笑道：“想必是這位‘兇手’敢殘忍殺人，卻是個膽小如鼠的性子吧。”

    他話中的嘲諷之意昭然，莫子言聽著他的話，忽地笑了出來。

    裴瀚抬眸，黑色的眸定定盯著她，“笑什麼？”

    莫子言臉上笑意深深，像只狡黠的貓兒，頗有幾分古靈精怪的模樣：“原來裴大人也會有這樣生動的一面，我還從未見過。”

    她的話叫裴瀚有幾分意外，他耳根有些發熱，卻佯裝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道：“你還未可知，沒見過的模樣豈止這般。”

    宋齊眼觀鼻鼻觀心，十分有數的低著頭，假裝自己是個木頭人。

    氣氛有幾分尷尬。

    兩人詭異的沉默了，裴瀚方纔話不過腦子，如今才後知後覺品嚐出幾分羞恥來。然而他十分淡定，繃著臉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莫子言也在忍笑。

    裴瀚咳嗽了一聲，扭頭就往府衙裡去，十分生硬的轉開話題：“本官先去看看那自首的兇手去。”

    宋齊連忙跟上，莫子言眼角眉梢掛著笑意，跟著進去了。

    方纔來自首的兇手已經被人嚴加看守在了府衙公堂裡，就等裴瀚帶人來查驗真相。

    裴瀚帶著莫子言和宋齊過來，就見看守那“兇手”的公堂被人層層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