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杯換盞之間，魏姣月連連彈奏了三四首曲子，裴瀚冰冷無雙的臉上，也逐漸露出了心馳神往的表情。

    只是可憐了莫子言，被翻來覆去地當成丫鬟來使喚，始終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好好欣賞一下魏姣月的曲子。

    不過那一縷幽幽的香氣始終縈繞在鼻端，每一次莫子言想要探查著味道來源的時候，總能接收到接受到裴瀚一些跑腿的指令。

    逐漸地，莫子言似乎摸出了裴瀚的門道，只是看著他端起酒杯望向魏姣月那迷醉的眼神，怎麼看怎麼不像是心思縝密的查案高手。

    “大人來蘭陵這麼久了，都沒怎麼來畫舫找奴家，以後常來，可別把奴家忘了。”魏姣月嬌嗔地說著，戀戀不捨地將裴瀚送到了門口。

    “一定一定。”裴瀚的目光是遊離的，似乎全身都醉倒了，晃晃悠悠的，要不是莫子言用力攙扶，恐怕真的會栽倒在湖中。

    踉蹌之間，畫舫的幾個小廝幫忙將裴瀚扶上了岸，魏姣月特意給了幾錠銀子，命小廝們僱了一輛馬車，將沉醉的裴瀚推了進去，這才轉身回了畫舫。

    “大人醒醒吧，別裝睡了。”馬車搖晃起來，莫子言用腳尖踢了踢裴瀚的長靴。

    裴瀚立刻恢復了清醒，坐起來整理了一下衣衫，完全沒有剛剛失態的模樣，反而目光炯炯地看向莫子言，問道：“可發現了什麼？”

    “啊？”莫子言明知故問：“大人在說什麼？我可是一直在服侍大人啊，哪有什麼時間做自己的事情？”

    裴瀚嘴角一牽，竟然靜靜地笑了出來：“你還真是在我面前裝著糊塗。”

    莫子言盯著自己的腳尖，目光淡淡的，依舊玩味地打著哈哈：“大人真會說笑。”

    “那本官就直接說了吧。”裴瀚面上不動聲色，可是卻暗暗握緊了右手的拳頭，聲音平靜而理性：“本官來回使喚你，就是讓你把那魏姣月的房間仔仔細細探明清楚，你是在裝傻，還是真的有所不知？”

    莫子言稍微一愣，笑著擺了擺手：“大人坦誠相告，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既然如此，我也就實話實說了吧。”

    裴瀚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馬車裏的細軟被芝蘭薰香過，帶著些許使人安神的作用，馬車搖晃之中，莫子言緩緩說道：“我覺得，那個魏姣月名義上是畫舫的行首，實際上不是什麼普通花魁，因為剛剛我路過她的梳妝檯前，聞到了幻魂花的味道。”

    “能確定？”裴瀚試探地問了一句。

    莫子言點點頭：“絕對敢確定，就是幻魂花。”

    末了又追問了一句：“大人跟魏姣月很熟悉的樣子，難道不知道她的其他身份嗎？”

    裴瀚凝神瞧著莫子言，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裏哪還能看見剛剛對魏姣月的迷醉神情，語氣清冷得像是在訴說一個和自己無關的人：“魏姣月跳舞的時候，腳步是最為輕盈的，而且她撫琴的時候，手臂也有力量，在本官看來，她是一個故意隱藏了自己一身武藝的人。”

    “原來如此。”莫子言深深地吸了口氣。

    本來還想問一些什麼，馬車忽然間一個猛剎，險些將莫子言滾出車廂內，於是莫子言煩躁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剛想大罵，卻看見莫家那個熟悉的瓜帽小子。

    此時裴瀚也撩開了車簾，瓜帽小子看見莫子言，瞬間臉上就掛滿了驚喜的笑容，跑上前來對莫子言說道：“小姐，四老爺請您回去。”

    這句話忽然間讓莫子言心裏泛起一陣厭煩，臉上卻又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問著：“家裏是有什麼事情嗎？為什麼這麼催促我回去？”

    瓜帽小子聞言，連忙將身子往前探了一探，表情更加急切，甚至帶著一些懇求：“是老夫人的事情。”

    “祖母？”莫子言這纔想到，祖母去世多日了，始終沒有下葬。

    “所以四小姐，跟小的回去吧。”瓜帽小子唉聲嘆氣地搖了搖頭：“四老爺說了，老夫人生前最疼愛的人就是小姐了，此時小姐一連數日不歸，一來說出去有礙女兒家的名聲，二來此番回去，也是共同商議一下老夫人下葬的事情，老夫人若在天有靈，定然會覺得欣慰的。”

    莫子言發自內心地嘆了一口氣：“小叔說得也對，祖母疼愛我一場，我卻讓她的靈柩遲遲不能下葬，你放心，我跟你回去。”

    “慢著！”裴瀚忽然抽出右手抓住了莫子言的手臂，生生將人拉回了車廂裡。

    馬車門簾從裡面被放下，瓜帽小子剛剛還喜上眉梢的表情，瞬間就垮了下來，心想這回又沒能把小姐帶回去，四老爺定能懲罰自己。

    莫子言微愣，問道：“大人這是做什麼？”

    裴瀚緩緩說道：“你忘記了這段時間，莫家上下對你做的事情了？”

    下毒、暗害、監禁，這些事情哪一件是說忘就忘的，莫子言啞然失笑。

    “所以，莫家不安全，本官不能讓你輕易回去涉險，出了什麼事情怎麼辦？”裴瀚把話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莫子言卻沒理裴瀚的堅持，繼續說道：“大人說的我自然是都懂，可是祖母的疼愛，也是我不能忘記的，爲了查案遲遲不能讓祖母入土為安，已經是為人子孫的不孝了，我得對得起祖母對我的好。”

    “此事不能再拖一拖了？至少拖到我們結案，也不行麼？”裴瀚依舊在堅持，他始終放心不下讓莫子言回到那個虎狼窩裏去。

    莫子言搖了搖頭，輕輕拂開裴瀚的手掌，說道：“大人，這件事情，拖延不得，也避免不了，我會多加小心的，請大人放心。”

    看著莫子言堅定的眼神，裴瀚皺起眉頭來，吞了吞自己本來想要說的話，到了嘴邊就變成了平靜的語言：“既然你堅持，那本官陪你去，這樣他們不敢在本官面前對你動手，有什麼情況，你我也能互相照應。”

    半晌，莫子言抿了抿嘴唇，眼眶因為感動而微微有些發紅，但還是笑著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