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他明面上是救自己的姐姐一家於水火，實際上是看中了李家的萬貫家財，只要李老爺一死，李家遺孀都是些女眷，兩個男丁也只是十歲出頭的孩子，到時候誰還能阻止他。

    找到了楊氏這條線，案情就明朗了起來。

    莫子言跟著裴瀚回到府衙，裴瀚一回去就派人去通緝楊成武，並讓人把楊氏一家都帶了去。

    莫子言見他忙，也就沒有跟著他，自己回到驛站。

    這樁案子已經水落石出，接下來的事情就只需要府衙的人去找來證人一一對上就是，裴瀚便不必再跟著操心了。

    這天裴瀚好不容易處理完了手上的事情，坐在院子裡喝了一口茶，就見趙高飛正走進來，臉上帶著些許不悅。

    裴瀚絲毫沒有波動，靜靜地喝完了自己茶盞裡的茶。

    “裴大人，說好了我同那小姑娘比試，你這可是明目張膽地給莫子言作弊了啊。”

    趙高飛落坐在他對面，面色不太好看，順手拿起一個茶盞倒了茶，一口飲盡，牛嚼牡丹似的。

    裴瀚面色如常，但心底冷冷笑了一聲，“你我交情不淺，這些年來你還不知道我的脾氣？我為何要給莫子言作弊？”

    好像也是。

    裴瀚心如玄鐵，這麼多年來連個姑娘都不曾近他的身，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要說裴瀚忽然對莫子言不同，眾人倒是怎麼都不相信的。

    趙高飛哼笑一聲，以他對裴瀚這位大理寺卿的瞭解，絕不可能做這種有失公允的事情，但他還是有一個疑點：“那你為什麼一直跟著莫子言，從案發現場跟到了死者家裏，難道只是因為好奇嗎？”

    怎麼可能？

    裴瀚忽然愣住，反應過來自己現在都還沒有探求過自己一路上同莫子言一起到處查案的目的，還在李府的時候給莫子言提供了威懾楊氏的底氣。

    但若是說作弊，實在是算不上。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哼了一聲，把手中的茶盞不輕不重地放在桌上，道：“你別想太多了，我可沒什麼多餘的心思拿來給人作弊，倘若你想要讓我借用職務之便來幫你作弊取得勝利，那你還是別想了。”

    話落，眼神就這般斜斜地看了過去，很是冷冽。

    趙高飛是沒這個意思，但卻被他毫不客氣地話說得臉紅脖子粗，恨不得將杯子裡的茶潑他一臉。

    但也只能忍住，他將杯子重重放在桌子上，從鼻子裡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冷哼，扭頭就走，簡直不能和這個黑心腸的繼續說下去。

    這個案子本來在前兩天還即將成為一個懸案，到時候李家的財產也有可能直接充公，然而裴瀚那日果斷地拒絕了將案子交給黃文躍，並且自己接了下來。

    所以當這案子被偵破的訊息傳到府衙的時候，黃文躍也很是驚訝了一番。

    他笑意有幾分刻意，笑著拱拱手，脊背微彎，是一副刻意討好的模樣：“裴大人不愧是大理寺卿，多年的經驗就是要比我們這些野路子裡出來的要靠譜。”

    裴瀚臉色冷肅，並沒有因為他這點誇讚就飄起來，只是一扯唇角，露出個冷冷的笑來，眼神十分敏銳，好像一眼就能看到人心底，剎那間就知道了黃躍文心裏頭盤繞著的那點小心思。

    “當不起，本官只是在其位謀其事而已，況且這案子也不是本官破的。”

    黃文躍當即在心裏把他翻來覆去罵了個一百八十遍，然而就算是裴瀚大庭廣眾之下不給他面子，他也不能表現出什麼來，只能賠著笑。

    裴瀚根本懶得做表面功夫，對著黃文躍這種別有用心的壓根沒有什麼閒心，他揮揮袖子就走了。

    涉及此案的參與者現在都已經被抓住押送進了大牢裡，因為莫子言早就查清了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並且連人證物證都給一併蒐集了個乾淨，因此府衙裡樂得清閒，直接將人帶去關起來就是了。

    牢獄。

    黃文躍用一塊白帕子緊緊捂住口鼻，眉頭皺得很高，他雙眼如鼠般精明，叫人第一眼就覺得這個人一定不是什麼老實人，然而此時他目光裡滿是嫌惡，似乎十分厭棄這個地方。

    師爺跟在他身後，同樣是用一抹巾帕繫到腦後，掩住了口鼻，手裏還舉著一支燃燒著的火把。

    他們穿過長長得漆黑的牢獄走廊，走過彎彎拐拐的水牢，終於走到了關押楊氏的地方。

    裴瀚剛走出府衙，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問跟在自己身後的宋齊：“當時我讓人將楊氏一家壓回來的時候，去的是誰的人？”

    宋齊一愣，很顯然並沒有他會問起這個問題來，但很快回答道：“是黃大人的人。”

    是黃文躍啊……

    裴瀚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凝，轉身往府衙大牢去了。

    原本關押要犯的地方並不是最深處這裏，而是最外層的，只是黃文躍“需要”這位楊夫人的幫助，在外面人多眼雜，只好將人帶到這裏來了。

    他笑意很深，有一種即將達到目的的愉悅，大牢裡偶爾有一扇窗扉透進來的光亮映在他臉上，竟有幾分連師爺都膽寒得陰森。

    二人來到關押楊氏的牢房前。

    只見楊氏懷裏依偎著兩個孩子，臉色都很白，乍見他們走進來，楊氏護犢子一般將一雙兒女更緊地摟進了自己懷裏，像是護犢子的母獸，瞪著眼睛死死盯著他們。

    黃文躍嘴裏“嘖”了一聲，笑起來，露出一顆晃眼的金牙：“楊夫人，你夥同胞弟謀害丈夫的罪名，應該夠你沉塘了吧。”

    楊氏臉色一白，指甲深深地陷進了掌心之中，但她絲毫沒有畏懼，反而是咬咬牙，十分硬氣地回道：“我既然敢做出這種事，我就不怕遭報應。怎麼，大人來到這裏就是想告訴我這個的嗎？”

    一個深閨婦人罷了，黃文躍來之前還不放在眼裏，以為只要自己稍微威脅幾句，這人就嚇破了膽，孰知這人倒還是不吃這套。

    師爺的目光掃過楊氏躲在她懷裏那兩個幼小的孩童，兩個孩子似有所感的瑟縮了一下，他緩緩道：“楊夫人，你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小姐和少爺考慮考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