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分裂
莫子言腦中一片混亂,賓客名單上的種種名字,如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不斷閃過,她閉上眼來,細細回想著方纔沈彬的模樣。
齊明悅和先前那些死者一樣,都是囂張跋扈苛責平民下人之人。
齊明遠說,他從未見過沈彬這樣生氣過。
點點線索漸漸連成一條細細的線,纏繞在她腦中。
她睜開眼重新將本本卷宗翻閱開來,一點點的理清所有案件的情況。
就好像每個案件的發生都要有相應的觸發條件,這些條件大都相似,都具有共同的特點。
“心靈創傷。”她脫口而出道。
“什麼?”裴瀚沒有聽懂她話語裡的意思。
無暇無垢的話語,又一次鑽入她的耳中。
他們說曾經見過沈氏虐待沈彬,沈彬後來還動了怒,他們說沈彬撒謊,但後來再次去詢問沈彬時,那個男人卻異常堅定地說,他同沈母關係良好。
反常的行為,截然不同的兩套說辭,截然不同的兩副面孔。
那根細細的線逐漸變得清晰起來,莫子言牽著那根線,逐漸走到終點,她一抬頭,瞬間恍然大悟。
“我知道了,是精神分裂!”
在她過往的職業生涯裡,還沒有機會遇到這樣的犯罪者。
但莫子言卻早有耳聞,這類犯罪者所犯下的案件往往都是轟動全國的,在她的那個時代裡,也是寥寥無幾。
這些罕見的案例全部都被編寫進了教材中,叫她印象深刻,卻也沒有機會接觸。
裴瀚卻從來沒有聽過這類名詞:“什麼神裂了?”
“不是神,我怎麼和你說呢?”
莫子言細想片刻,“還記得先前無暇無垢說,沈彬受了那沈母虐待,後來明明心懷怨恨,卻在我們的詢問下,依舊一副溫和儒雅的模樣不斷維護著死者。”
裴瀚點點頭,卻不理解箇中聯絡。
莫子言似解得了世界難題般彎了眼,月牙似的眼睛裏滿是瞭然。
“他在這樣一個虐待苛責他的環境中長大,心底逐漸產生了怨恨,可他過於儒雅懦弱,他不願意相信世界是如此險惡的。
或許過於年幼,在眾人誇讚的溫和母親的責罵下,他對自己也產生了懷疑,懷疑是自己出了問題,他十分相信母親,但又十分痛恨著。”
“當兩種極端的情感不斷切換,他這個人也產生了分裂。”
“分裂?”裴瀚有些不能理解,“你是說,他時而充滿戾氣,暴怒萬分,時而溫和儒雅,不敢多言。”
“對了。”莫子言打了個響指,似是看著得意門生一般笑了笑。
“可為何他提及沈母的時候,卻沒有半點慌亂呢?”
儒雅隨和的人殺了人,心裏肯定懼怕不已,可那沈彬卻像是從來沒有傷害過人一般,眼底總是澄澈的。
“這就是這種病症的獨特之處,記憶獨立。”莫子言又看他一頭霧水模樣,連忙解釋起來。
“換言之,出於保護那個懦弱單純的沈彬,他將不會記得自己殘暴之時所做的任何事情。”
裴瀚稍加思索:“失憶?”
“差不多。”
裴瀚眯了眯眼,打量起莫子言來:“我還從未有聽過這種病症。”
幽黑的眸中透著疑惑與佩服。
莫子言眼神閃躲,她思考片刻道:“這是一種心病,我年幼時候見過陪我長大的奶奶得過這種病。”
裴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他們二人將密麻冗長的賓客名單重新覈查一遍,用硃紅筆墨將沈彬的名字勾勒出來。
“這三家名單中都有他的名字。”
裴瀚說道。
又添了一個佐證。
“眼下還缺一個何家,這何家可就難辦了。”
莫子言將墨筆一擱,兩步走到門外,她看著天邊飛過的兩隻乳燕,忽然靈光一閃。
“對了,無暇無垢!”
何府內,管家領著一種粗布麻衣的下人來到院中。
“從今天起,你們便負責打掃整理各個院落。”
他揹着手大聲命令道。
下人們紛紛低頭應了一聲。
隨即便立馬轉身,準備開始工作,管家萬分嚴肅地盯著他們每一個人,忽然瞟見兩個形影不離的傢伙。
“你們兩姐弟,”那管家走上前去,小眼睛眯成條縫,兩粒似芝麻般小的黑眼珠圓滑的轉來轉去,“看你們細胳膊細腿的,如若活幹不成,你們還是早些離開吧。”
難道被懷疑了?
無暇無垢面面相覷,他們紛紛揚起笑來,加快了手裏的打掃動作。
“您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好好打掃!”
那管家這才滿意地撇撇嘴。
看管家揹着手站在院子中,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無暇心裏有了判斷,他小聲在無垢耳邊耳語道:“他應該知道些什麼。”
無垢稍加思索,不動聲色地悄悄靠近管家。
他站在哪兒,無垢就打掃到哪兒。
“你這動作挺快的呀。”
管家很快便注意到了她。
“奴婢之前時常去不同官府打掃整理宴席之後的廳堂,所以動作也稍微快些。”
“好,就缺你這種的!”管家滿意地摸了摸鬍子,小眼睛使勁瞪大了,牢牢地將無垢的臉記在了心裏,“這些名門望族也確實愛辦宴席。”
“對了,”無垢一邊拿著掃帚,一邊出聲詢問起來,“之前我經常在宴席裡面看到一個翩翩如玉的公子,好似是叫沈彬,之前這公子幫過我們姐弟二人,見我們二人孤苦零丁,還給我們送了銀兩,我們姐弟一邊一直感恩在心,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報答恩情,不知管家可曾聽過他的名字?”
“沈彬?那是自然聽過。”管家立馬應下,“放心好了,何家和沈家交情不錯,種種宴席都會宴請沈家,有的是你們姐弟二人報恩的時候。”
無垢眼珠一轉,笑著道謝。
“果然,”莫子言看著手裏紙信,沒想到那姐弟二人的字跡卻很是娟秀,“何府那場宴席裡面也曾請過沈彬。”
裴瀚瞬間瞭然。
“但暫時還不能打草驚蛇。”莫子言將紙信疊好,扔到一旁的燈盞當中去。
火舌劇烈地跳動起來,將那一整張書信全部吞噬。
“那我們便上門道歉好了。”
莫子言狡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