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莫子言抿著唇瓣，顯然有些欲言又止。

    確實，每個人心底都會藏著一面陰暗，這世上也並非一切即是非黑即白。

    裴瀚腳步頓了頓，眼眸中泛着自己也未察覺到的溫和：“你先回府吧，這邊的事怕是沒那麼容易解決完。”

    當然也不只是這樣。

    這裏打造的刑具，光叫人慾生不能，欲死不得的，就有兩百六十多種。哪怕嘴再硬的，來這走一遭，只怕是一半都用不上。

    不僅僅是刑具，還有他隱藏在黑暗下的陰戾。

    無論是其中的任何一個原因，都不希望讓對方發覺。

    “不必了。”莫子言心底發怵，卻還是佯裝鎮靜：“連死人我都不怕，更何況是活人呢。大人請放心，我可以。”

    人越是去強調什麼，反倒越意味著心裏的真正想法。

    裴瀚也不拆穿她，冷哼一聲：“是麼，想不到我眼前的這位，居然還是個女中豪傑。行了，你們把人處置好。”

    底下的手下連連稱是。

    自家主子在這，憑空就帶著一股震懾的威嚴。比起多審幾個人，他們還是寧願接受後者。

    嗅到外頭的新鮮空氣，莫子言忍不住撥出一口氣。

    “怎麼？方纔不是還說不怕，看來莫姑娘的話，也不全是真的啊。”

    莫子言還沒得來得及回答，耳旁便傳來一陣風聲：“抓小偷啊！快，會抓住他！”

    被稱做小偷的那人，頭也不回，一溜煙往前直衝著。

    “大人，這個問題不妨待會兒再說，先幫忙抓人吧。”觀察了一眼周邊的地形，趕忙從邊上堵了過去。

    無奈地搖搖頭，裴瀚朝另一側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把巷子堵了個正著，那小偷咬牙還想掙扎，卻輕而易舉就被壓在了地上。

    “錢呢？交出來。”

    小偷，不，準確地來說是穿著一身破破爛爛，滿是補丁的小乞丐，將錢袋往胸口塞：“不行！大家好久沒吃過東西了，我……我只是想給他們買幾個饅頭。”

    莫子言蹲下身子：“你說的他們？是跟你一塊的人嗎？”

    “是，是跟我一樣沒家人的可憐人，求求你們放過我吧，等我以後賺了錢，會還的！”

    對上那雙閃著淚光，卻又清澈的眸子，她嘆了嘆氣。

    “這錢袋，你去還給人家。”在小乞丐落失之前，莫子言解下了自己的錢袋：“喏，拿著，往後就算再吃不上飯，也絕對不能去搶。”

    “接著。”

    男人同樣扔來了錢袋，只是語氣依舊很淡。

    小乞丐擦著眼角的淚光，鄭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多謝兩位恩人，我會牢記你們的教誨的。”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裴瀚揶揄著：“你就不怕被是個小騙子？”

    “他那樣怎麼可能是騙子，若是騙子，衣服不說乾乾淨淨，起碼也體面整齊……”

    一路打鬧中，也沒注意到兩人的行為，被樓上喝茶的檀閆晗看在眼裏。

    氣得她破口大罵：“那女人怎麼整日纏著瀚哥哥，真是沒臉沒皮，一點兒廉恥心都沒有！你去，把他們倆請上來。”

    侍女施了一禮，便下去了。

    正巧拌嘴拌了這麼長時間，真的確實有些口乾，莫子言倒是樂得自在：“如此甚好，也算蹭了裴大人的福了。”

    搶在對方說出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之前，跟著上了樓。

    檀閆晗一改往日的嬌縱，端莊地泡著茶：“這是上好的雨前烏龍茶，一年才堪堪出兩回，瀚哥哥和莫姑娘嚐嚐看。”

    不著痕跡地翻了個白眼過去，那女人一慣粗俗，能懂什麼茶藝。

    只要讓瀚哥哥發現，那女人跟他毫無一點兒共同處，自己纔是和他最契合的那個，往後還有那女人什麼事。

    果然，莫子言只是垂眸品著。

    倒是裴瀚，還誇讚了幾句：“不錯，香氣濃郁，入口甘甜，檀大人喜愛茶藝，他帶來的茶果然不俗。。”

    “瀚哥哥還記得父親的喜好。”檀閆晗羞澀笑著的同時，也不忘順便照拂一下莫子言：“莫小姐眼界不凡，不知對這茶，可有什麼看法？”

    眼睛亮晶晶地好似兩人，已經能算得上什麼閨中密友了。

    轉頭，又露出一絲瞭然：“噢對，再怎麼說，姐姐也只不過是鄉野出身，不熟這茶藝，也就不足為奇。姐姐一定還有什麼過人之處，對不對？”

    雙重茶香在空中飄蕩，香氣逼人。

    裴瀚察覺了一絲不對，沉聲呵道：“檀小姐！”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不是怕莫小姐難為，替她說話嘛，瀚哥哥你不願意，我不說就是了。”

    若只是如此，也就沒什麼了。

    可偏偏來茶館喝茶的，都是些閒人，見莫子言沒倒一句寫，還當個沒事人似的自顧自泡著茶，就有些不對勁了。

    “不過是個妾室，居然敢跟正房較勁，未免也太囂張了。”

    “可不是，我府上那個要敢這樣，早就貶了出去，哪還有這樣的道理，又不道謝，又不搭理，嘖嘖嘖。”

    “倒是那姑娘得多委屈啊，想來也沒嫁對良婿。”

    檀閆晗還更是起勁地煽風點火，一臉委屈：“你們別胡說，都是清清白白，待會兒把楚姐姐惹得不耐了，恐怕日後都不願搭理我了。”

    周邊的喧鬧聲更烈。

    莫子言有些忍無可忍，吹了吹放在唇邊的茶杯：“我可沒有檀小姐這樣的好妹妹，我娘也只生了我一個。”

    “我……我只是想和姐姐親近，若姐……莫小姐不喜，我不叫便是了，莫小結，是你對我的成見頗深，所以纔看不上我嗎？”

    一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愣是紅了眼，聲音還滿是哭腔，叫誰看了不覺得心疼。

    “這位姑娘，她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錯事，你這樣咄咄逼人也不大好吧？再說，郎有情妾有意的，你橫在中間叫什麼事。”一位嬸子忍不住開口。

    莫子言唇角微微一扯，滿是嘲諷：“行啊，既然我礙著大人的好事了，走不就行了。”

    她在這嘴沒張幾回，黑鍋倒是一個一個往身上扣了，得。

    惹不起，走還不行嗎。

    手腕上溫涼的觸感，安撫了內心的躁動。

    裴瀚只淡淡瞥了檀閆晗一眼，波瀾不驚：“莫姑娘是我請來的人。”

    那位嬸子面上有些掛不住：“這姑娘什麼都不懂，來了也是白來。”

    “誰說我不懂？”莫子言搭著手，眉眼彎彎：“郡主說這是烏龍茶，可烏龍茶哪來的明前雨前？茶葉成熟了自然就摘了，況且，這事金駿眉，又何來地一年出兩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