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月開啟鎖後，眾人便看見盛盈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門口，不過幾天時間，小姑娘整個人憔悴了很多，頭髮也像是她自己隨手綰了起來，臉色慘白得一點血色也沒有，脖子上橫亙三道血痕。

    關凝一愣，盛盈從入學便是驕傲的世家女，何曾見過她如此刻一般彷徨無助？

    “關夫人……”盛盈的聲音都變得很輕，一旁的家丁都擁了上來，“關夫人、崇德郡主，還有這位公主殿下，請你們不要繼續糾纏生事，以免傷了體統。”

    關凝平素是最溫柔不過的，但今日見到盛盈的模樣，頓時怒從心頭起，吼道：“她都傷成這樣了，你們竟把自己府裡的大小姐關起來，連她的傷都不給她治療？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

    納蘭月見眼前的女子弱不勝衣、在風中瑟瑟發抖的模樣分外可憐，倒也生起了憐憫之心。她在草原上便常憐貧扶弱，雖然話經常說的不好聽，事情倒是沒少幹。

    “我就受不了看到這種事情！”納蘭月大聲嚷嚷道：“你們這些中原女子，一天到晚滿腦子都是什麼女則女戒之類的破書爛內容，我多看一眼都腦殼疼！既然被欺負了，自己都不知道保護自己，還得靠我們！”

    關凝和崇德郡主尚未考慮好該怎麼辦，納蘭月已經一把扯著盛盈，氣沖沖的往外走。

    盛府的家丁們都圍了過來，想攔阻納蘭月，可惜納蘭月脾氣實在是太潑辣了，她直接將自己的胸脯子往外挺，都不必舞刀弄棒的，直截了當吼道：“有本事朝我身上打，等我面見你們的皇帝時，和他好好聊一聊你們的待客之道！”

    眾家丁有的根本沒見過金髮碧眼的西域人，看著她的臉都嚇蒙了。

    有的鎮定些，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纔好，只好傻乎乎的看著她帶盛盈出去。

    關凝和崇德郡主對視一眼，崇德郡主說：“今天納蘭月來對了，真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她們匆匆出府，臨出府時，和入府給蘇夫人看病的太醫擦肩而過，那太醫兀自嘟囔著：“天天三災兩痛的，總也看不好，雖說診金給的多，我也怕砸了自己招牌啊！”

    盛盈糊里糊塗的出了盛府，但她卻不肯上馬車，手扶著馬車邊沿低聲說：“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

    納蘭月問：“為什麼？”

    盛盈眼淚往下落：“我是盛家的大小姐，如今母親有事，我卻沒有在旁服侍，還想自己逃走。這怎麼行！？”

    關凝和崇德郡主也走到府外的梧桐樹下，幸好樹蔭下夠涼快，纔沒被盛盈的反應激出一身汗來。

    “我們不會貿然把你帶走的。”關凝說：“但你站在馬車外說話，也並不合適，不如和我們一起上車，在車廂裡聊。若和我們聊完，你還執意要回來的話，我們沒人會逼你。”

    崇德郡主也說：“我們自然會尊重你的選擇。”

    “所以，你現在可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要退學，以及這幾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你需要幫忙可以儘管說出來，我們看看有沒有能幫得上的地方。”

    關凝說道。

    盛盈猶豫片刻，終於說：“我——我——”

    她似乎很難啟齒，關凝便直接問：“你是自願退學的嗎？”

    盛盈的手緊緊攥著裙子：“算是吧。”

    崇德郡主有點上火：“什麼叫算是？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前不久你不還帶著一眾信國公府的人、氣勢洶洶的去暢春園找事嗎？為何沒過幾天，你整個人都沒精神了？”

    盛盈低下頭，“我當時只是想給母親出頭，現在父親還留在暢春園不肯回家，母親這麼多年操持家務、主持中饋，爲了盛家嘔心瀝血，父親怎能全部忽視掉，用暢春園裏的女人打母親的臉面？你們知道嗎，母親去理國公府老太太的壽宴、被其他貴婦人羞辱的有多厲害？她回府就氣病了。我身為子女，怎麼能不給母親分憂解難？”

    “……”關凝沉默片刻，她覺得信國公府的私隱若從自己、崇德郡主口中說出來，並不合適。

    “那你為何要離開學院？”

    盛盈悵然說：“因為我要嫁人了。母親讓我嫁給蘇文治，我……我馬上就要出嫁了。嫁人後，我的要務是孝順公婆、伺候好我的丈夫，至於讀書寫詩，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我學來無益處。自然便停了。”

    關凝並不知道蘇文治是誰，但崇德郡主卻挑高了眉毛：“蘇文治？你是不是瘋了？他有病的！”

    崇德郡主和關凝解釋：“蘇文治是蘇伯侯府如今承爵的二老爺的親兒子，聽說當年難產生下來的，天生的軟骨病，從脖子一下軟踏踏的沒法子起身。這輩子都是個廢人了！”

    盛盈低頭不語，眼淚已經打溼了裙子。

    崇德郡主說：“如今承爵的是他弟弟蘇文稟，我聽說蘇文治越發的性情暴戾，他不能動但不妨礙他喜歡折磨人，身邊有兩個從小伺候他到大的僕人，只聽他吩咐，他只要看哪個丫鬟不順眼，就命那兩個男僕鞭子抽、或者是家法伺候。

    咱們尋常人家裏頭也有家法伺候，但都點到為止，但蘇文治喜歡聽人慘叫，非把人打出毛病不可。聽說還打死過人，私下賠銀子私了了！”

    她一把托起盛盈的下巴：“這樣的人，你也要嫁給他？”

    盛盈悽聲說：“他……畢竟是我表哥，母親說了，中表之親，最是親熱不過的。況且表哥再怎麼喜歡折磨人，也不會動到親表妹、正妻身上的。蘇伯侯府比信國公府一點不差，我又不必主持中饋，去了就是享福的命。”

    關凝再也聽不下去，她打斷了盛盈的話：“你若甘心嫁給你表哥，你脖子上為何有傷？你臉上的青腫沒消！我現在和你明說，女子嫁人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若心有不甘，需要你自己拿主意抗爭！今日我和崇德郡主、西域公主使節一起來，是給你一個機會，你若自己不把握的話，機會錯過便錯過了，不會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