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凝看見顏如玉的身體一下子繃緊了，她頓時有些後悔，為何沒有將整個關家小鋪關閉，只剩下他們一桌客人，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帶顏如玉來關家小鋪，而不是隻在自家裏聚一聚。

    但她的初衷不過是讓顏如玉和暢春園的姑娘們知道，除了出賣自己的身體之外，女子還可以出賣自己的手藝——刺繡、書法、廚藝等等，女子的生活原是可以多姿多彩的。

    那客人大概是喝醉了，周遭的幾個朋友沒扯住他，只見他晃晃悠悠的便走了過來，一隻肥手往顏如玉的肩膀上搭。

    “顏如玉姑娘……我記得你……我在京城活了大半輩子，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傲氣的女人。知道的說你是暢春園一個拉皮條的老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剛從皇宮裏頭出來，除了皇上誰也不伺候呢！”

    這客人顯然在暢春園曾經吃過閉門羹，他滿臉的悻悻然，“婊子麼，誰沒見過？像這麼傲氣的婊子，老子還是第一回見！不都是吃喝拉撒的女人，我倒要看看你是比別人多長了……”

    他的手即將碰觸到顏如玉，紀鴻卓已經起身朝顏如玉走過來，坐在顏如玉右手邊的顧齊陡然一個翻腕，將這客人狠狠的摔在地上！

    他原本清秀斯文公子哥的相貌，因曬了充足的太陽而變得黝黑，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齒，顯出和過往截然不同的吊兒郎當來。

    “你這雙爪子要是不想要，我可以免費幫你卸下來！”

    客人被狠狠摔在地上，頓時眼前一陣接一陣的起著黑色小點，他眨巴眨巴眼，大吼道：“老闆娘——！？”

    關凝剛要過來，顧齊卻衝她和紀鴻卓擺了擺手，又自信地一笑，吹了聲口哨。

    鬧事的客人和他幾個要衝過來幫忙的朋友都愣了，這口哨聲在京城的人都很熟悉，是軍機大營裡計程車兵們最喜歡吹的調調。

    他們再一細看顧齊，只見他一身有力結實的肌肉線條，因天熱衣服薄而完整的凸顯了出來，看樣子這是個軍營裡的漢子，其他人說不定和軍營多多少少也有關係。

    再加上，關家小鋪背後有一位朝廷重臣——即是紀鴻卓撐腰。

    雖紀家二老和關凝從不曾提起過紀鴻卓的名字，但在京城裏，又有什麼事兒真能瞞過耳聰目明好打聽的鄰居們？

    不少人覺得，關家小鋪開的紅紅火火，那都是背後有人，沒地痞流氓敢耍賴找事的緣故。

    幾個客人思來想去，酒倒是醒了一大半，連那主動兜搭顏如玉的客人都後悔不已，不過是個婊子而已，何苦爲了她和官府、軍營的人鬧不痛快？

    他們悻悻然走了後，關凝忙咳嗽一聲，率先舉起酒杯，說：“今天是高興的日子，桌上的菜都是我親手燒的，你們放開懷吃！咱們今天只有一個宗旨，就是吃得開心！”

    顧齊笑了，也端起酒杯說：“自然要吃得開心！”

    顏如玉也嫣然一笑，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隨著眾人一起幹杯。

    整個席間，關凝都在觀察著顏如玉的舉止動作，見她確實一切如常，並沒有被剛纔的男客影響，只是偶爾側頭看看自己右手邊的顧齊，若有所思，想來是十分感激顧齊。

    沒想到顧齊這小子，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英雄救美，關凝想，他雖是個浪蕩的公子哥，但卻有一顆金子般的心呢。

    關凝做的菜自然沒可挑剔的，等大夥兒酒飽飯足，顏如玉笑吟吟說：“今日承蒙款待，我自該回報。想來，我顏如玉或活至今日，最擅長的唯有彈琵琶。我的琵琶曾被……”

    顧齊突然介面說：“曾是京城第一琵琶名手，顏如玉？那把焦尾琵琶可是你的珍物？”

    顏如玉點頭，從她當了老鴇後就沒再公開表演過琵琶，技癢也只是關起門來自娛自樂，只是將一手琵琶絕技毫無保留地傳給了院子裡的其他姑娘們。

    但顏如玉也有自己的驕傲，她知道，其他姑娘們最厲害的，也不過只學會了她的三分皮毛。

    “我暢春園停業三日，給姑娘們放假了。我想，明日招待你們在暢春園裏好好遊玩一番，不知你們可願意參加？”

    顏如玉笑得明豔嬌媚，其實心裏捏著一把冷汗。

    她害怕拒絕。

    其他人尚未說話，反倒是顧齊眼睛珠子一下亮了起來，“好啊！”

    他最近一直在軍營裡頭混，軍營裡的大老粗極多，他從一開始看不順眼到現在混跡一團，也不過是幾個月時間罷了。

    大老粗們一旦掙著銀子，便要去逍遙快活一番，而青樓中的暢春園，於他們心中是最頂級的存在。若能得當紅的娘子垂青，那簡直是最大的光榮，要吹牛皮吹個三年五載的。

    是以顧齊一聽顏如玉的邀約，立刻眼珠子放光，巴不得現在就出發了。

    他這副模樣，別人不一定注意得到，但盛馨是看在眼裏。

    她咬著牙，腮幫子都繃酸了，一言不發只顧著悶頭吃飯，險些把飯粒子塞進鼻孔裡去。

    關凝見顧齊都答應了，便說：“我也沒事兒，那我們要不然就……”

    崇德郡主接話茬，笑著說：“不如我們越性給書院多放幾天假，我們老師也想好好玩兒一場！”

    關芷嫣小臉也紅撲撲的，她在人多的時候不敢說話，關凝姐姐給她夾了不少菜，她覺得好吃！

    那暢春園對於關芷嫣這樣的女孩子來說，曾是魔窟地府，到了書院讀書，其他女女生偶爾會提到暢春園，都是那裏是個盤絲洞，住的都是妖精。

    她們都知道暢春園裏住的不是好女人，可是，很多女學生悄悄喜歡的男子們，卻都喜歡妖精。

    這次真能親眼看看妖精們的相貌身段，關芷嫣怎可能不激動？

    眾人因此定下第二日再聚，第二天一早，紀鴻卓仍舊去上朝，關芷嫣醒來的比關凝早多了，幫紀鴻卓燒好水洗漱，送他上馬車離開後，便掐著指頭等，果然，沒過一刻，崇德郡主的車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