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得飛快，轉瞬間將那聲音拋之腦後，關凝靠在車壁上默默出神，只覺得那聲音有些驚慌痛苦，像是嘴巴被堵住了發出的聲音，還很耳熟。

    她陡然一個激靈，大聲喊道：“快，張大叔，快回去！”

    當張大叔把車停在巷子口時，他往裏頭看了一眼，回頭便對關凝嚷嚷：“你別進去，少奶奶你別進去，你去喊人去！”

    張大叔說著便捋起袖子衝了進去，慌亂間關凝只見到那巷子陰沉沉的，似有雪白的光在閃動，仔細看才發現是女子柔嫩的肌膚，她頓時心裏一沉，立刻猜到裡面在發生什麼，趙桀曾經毆打她的一幕幕場景涌上心頭，她嚇得腳下一顫，差點摔倒在地上，但已經抓起金色哨子，在唇邊用力吹了起來。

    “滴——”那聲音刺耳欲聾，關凝一邊用力吹哨子，一邊趁著喘氣的間歇嚷嚷：“救人啊，來人啊！”

    街頭巡視的捕快衙役聽見聲音，都匆匆的往這邊跑了過來，關凝不顧一切地指著巷子口，“那幾個跑出來的男人都是歹人，你們趕緊抓他們啊！”

    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衣衫不整、跑得腳下抹油一般飛快，幾個巡邏的衙役攆都攆不上，只好望之興嘆。

    關凝已經衝進了巷子裡，只見張大叔背過身去，將一名歹徒扭著手臂按在牆壁上，而牆角里，縮著個女子，她鬢髮蓬亂、衣服裙子都被扯破了，露出了大塊的雪白肌膚，但卻剋制著不哭，倔強的神情分外惹人心疼。

    關凝心中咯噔一下，忙把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給女子裹上。

    “顏姑娘，你怎麼會……？”

    顏如玉望著地上打散一地的胭脂，低聲說：“今日不過是去買些胭脂，誰知道我的馬車車伕竟被人收買，半途換了人我也不知道，將我帶到這裏，他們就像……”

    關凝見她衣衫雖亂，也露出了後背大片雪肌，但應該是沒讓歹人得逞。她最怕看見女子受到這種羞辱，幸好今天趕來及時，沒讓那些歹徒……

    “我們報官，讓順天府尹給你伸冤！”

    可惜，到了衙門裏，一升堂，那歹人先喊冤枉，堂上的府尹大人便問：“為何在堂下喊冤？”

    那人說：“回稟大人，這女子不過是一個青樓妓女，平時慣會勾引男人，我們幾個不過是看不慣她總喜歡拿腔拿調的，便和她開個玩笑而已。這種女人的貞潔早就不知道送給哪個恩客了，大人，我們用她最習慣的方式和她開個玩笑而已，我們有錯嗎？”

    府尹微一沉吟，當街欺辱婦女自然是本朝重罪，罪可斬刑。但受害人並不是貞潔婦人，反倒是一個青樓女子。這種人受到些許的冒犯，她自己都不一定當回事，他若為青樓女子伸張正義，鬧出去反倒是街頭巷尾的笑話，同僚們酒桌上，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哩！

    關凝見府尹沉吟不語，便知道他被那男子的狡辯所迷惑，顏如玉只是輕輕苦笑，說：“不必為我伸冤了。像我這樣的人，哪裏來的冤屈呢？”

    她含笑無奈的模樣，看得關凝更是氣惱不已，大聲說：“大人，從古至今哪一條法律說明了青樓女子不受律法保護？青樓女子難道就不是本朝的臣民嗎？為何你要厚此薄彼呢？”

    府尹見她大聲嚷嚷，當即一拍驚堂木，吼道：“你這大膽刁婦，竟敢在堂下喧譁？”

    關凝說：“若是大人不秉公執法，我不但要在堂下喧譁，我還要去擊皇宮前的鳴冤鼓，我還要攔御轎給她鳴冤！”

    府尹氣的肌肉突突亂跳，吼道：“你好大的膽子，來人，給她……”他想讓她吃二十棍壓驚棍，讓她懂的該怎麼尊重自己。

    “或許青樓女子沒有完整的貞潔，因為她們在青樓裡做的就是迎來送往的生意。”崇德郡主緩緩步入堂內，府尹認得崇德郡主，頓時氣焰消了一半，手裏的驚堂木也輕輕放下了。

    “但，大人既然認同青樓女子做的是皮肉生意，對她們來說最重要的商品，豈有被人白白佔有的道理？另外，我聽說當時意圖侮辱此女的，並不只是一個人。大人，你難道不該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到底是一時衝動，還是另外有人指使？”

    府尹沉吟片刻，便說：“將此犯人先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府尹判案，很難一時立刻出結果。

    關凝和崇德郡主便帶顏如玉先回去休息，顏如玉回了房間，立刻對著關凝、崇德郡主和張大叔三人跪下，不由分說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張大叔慌忙亂晃雙手：“使不得使不得，這……”

    他想去扶起顏如玉，但對方是女子，雖然漂亮得跟朵花兒似的，但張大叔還是扎手的很，不敢親自碰她。

    關凝和崇德郡主將她扶起來，忙說：“你這是做什麼啊？”

    崇德郡主認真說：“他倆幫了你，你給他們磕頭便是。我都是張大叔喊過來的，也只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

    顏如玉說：“若非關夫人叫張大叔停車，冒著危險喊人過來救我，若非張大叔把那個男人一腳踹翻在地……”

    她眼圈全紅了，淚水滴滴落地，如碎裂的珍珠。

    “若非你們及時出現，我恐怕早就……”她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撕心裂肺的，關凝摟著她，知道這時候她需要發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張大叔去樓下叫人拿了熱毛巾，把銀盤子遞給顏如玉，她仔細淨麵後，才剋制住自己的悲傷情緒。

    “還有，我也要謝謝郡主娘娘，若非郡主仗義執言，那府尹大人肯定是不會幫我伸冤的。他在心裏必然在想，我這樣的臭婊子，被人佔些便宜又算什麼？郡主只是爲了說服他，讓他幫我伸冤，纔會那麼說的。”

    “總之，不管結果如何，我今天能逃過一劫，全虧了你們幫忙。你們是我顏如玉的再生父母，我真不知道該如何答謝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