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凝一怔，心想這位車伕大叔為人十分耿直，她猶豫片刻，叫住大叔問：“既然這樣，大叔，我今後每天都想需要往返飯館，你願意每天來接我送我嗎？若你願意的話，包車費我一個月給你五十兩銀子，你看可以嗎？”

    一聽關凝的話，車伕先是一喜，後來又板着臉說：“你這丫頭真不知道討價還價？一開口就是五十兩銀子？你知道如今市面上的包車費，一個月十兩銀子已經算是很寬厚人家的出價了？”

    關凝想，這車伕看上去圓滑老臉，路上經過的街市商戶，身份根基背景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還認識人牙子李婆子，對她樓裡的活動了如指掌，算得上根基紮實，萬金油卻又不油滑世故，反而留存有純善悲憫之心。

    關凝聞言，也笑道：“那既然如此，不如折中給個二十兩，你看如何？”

    馬車車伕又是一怔，猶豫片刻，搖頭說：“你這女娃，我不是不想多掙錢，我是怕你年紀輕輕手頭這麼散，等你家夫君回來了和你鬧彆扭。新娘子和相公和和美美的，纔是過日子之道。”

    但關凝願意多給一些，也是覺得馬車車伕為人不錯。她原想的是拓展市場，但救了小姑娘後，她不忍往那人牙子的屋子裏去看，但關凝擔心的是，或許那屋子裏還有更多的少女受折磨。但關凝確實沒有能力所有人都救。

    或許等生意再做大一些，她能夠和馬車車伕商量出一個妥當又接地氣的解決方法，讓牙婆處受磨難的女子，過上有尊嚴的日子。

    “大叔，我比市價開的高一些，是因為你也看到了，我一個姑娘家在外做生意，家裏人也擔心我的安危，需要一個瞭解本地情況的人在旁幫忙，他們也就安心多了。而且我雖說大部分時間都是兩地往返，可也說不定哪一天我就需要去別的地方，多耽擱些時間，這筆錢我提前說好了，也在額外的五兩銀子裡，我就不再多付了。”

    馬車車伕板着臉半天，看關凝的表情是哭笑不得，倒讓關凝想起自己親爹活著的時候，那時候關凝還小，偶爾做出些糊塗事，親爹也是用這個表情看著她。

    “成吧，你這樣的好客戶，我老張頭拉車半輩子，還是第一次見著。看樣子我得去觀音廟裏還神了。”

    關凝噗嗤一笑，說：“張大叔，這是頭一個月的錢，明早辰時初刻你在這兒等我。”

    等馬車車伕走了，關凝回頭來看小姑娘，她臉上淚跡未乾，脖子上幾道跟刮痧似的血印子，是剛纔牙婆掐打的，看得出出手狠毒。關凝蹲下身，和她柔聲說：“你叫什麼名字啊？”

    女孩兒怯生生的抬起頭，關凝仔細端凝才發現，這姑娘的臉生的是真好看，一雙大眼睛，雙眼皮的摺痕非常深，還微微的斜飛上揚，睫毛濃翹，瞳仁烏瑩瑩的像兩顆黑水晶。除此之外還有個小翹鼻，嘴唇缺乏血色，輪廓姣好。

    可以說，除了膚色乾瘦枯黃外，她的五官輪廓，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

    幸好年紀尚幼，牙婆應該也沒給她吃什麼好東西，美色被病黃的色調一遮，便去了七八分。若牙婆真把這漂亮的小姑娘調好了，送去暢春園，關凝想救她就非常困難了。

    “少奶奶，我姓關。”

    “？”關凝一怔，這麼湊巧？

    “叫什麼名字呢？多大了？”

    “家裏頭沒給我起名字，就叫我老大、大丫之類的，也叫我賠錢貨……我今年十四歲了。”

    這個年紀，關凝看不出，她還以為小姑娘頂多十二三。

    關凝摸了摸她的腦袋瓜，說：“那，我給你像個好聽的名字，叫關芷嫣好不好？”

    關凝這麼快給小姑娘起了個雅緻的名字，其實是她小時候，家裏爹孃都生病了，聽著來去的大夫、鄰里議論，都說關凝這丫頭太苦了，慘得很。如果她有個兄弟姐妹從旁照應，也不會是如今獨生女這般孤零零的。

    關凝便在心裏給自己設想了一個妹妹，比自己小一點，漂亮乖巧，自己哭會幫自己擦眼淚，名字叫關芷嫣。

    “這三個字，是這麼寫的。”關凝懶得進屋研墨，便順手扯了一根枯枝，在地上寫了關芷嫣三個字。

    “芷是一種香草，嫣，形容女子風姿曼妙，語笑嫣然，這名字你喜歡嗎？”

    小姑娘攥緊了五根手指頭，怯生生地念了兩遍，關凝見她想伸手在地上劃，便把枯枝遞給她。

    從沒有學過寫字的小姑娘，三個大字越寫越偏，碩大得古怪。

    她怯生生的笑了笑，只是不敢笑久了，就像是在家裏和牙婆處經受過太多的打罵折磨，生怕多笑一笑，也被怪罪下來。

    “我喜歡這個名字。”

    “那好，這名字就是你的了，今後我就叫你關芷嫣，阿嫣，好嗎？”

    “好的！”關芷嫣重重的點頭。

    當晚紀鴻卓回來，見家裏多了一個人，關凝將小姑娘身世講給紀鴻卓聽，紀鴻卓便說：“如此也好，平時你多教教她操持家務，等她再大幾歲，給她找個婆家，你我就當她的孃家人，再給她半副嫁妝，也算是讓她善始善終了。”

    關凝沉默片刻，點點頭。

    紀鴻卓的安排極妥當，只是他的想法裡，還是給關芷嫣找個合適的男人嫁了，也就可以了。

    這想法不能說不對，關凝也沒有立場說別的。

    第二天，關凝先帶關芷嫣熟悉房子，等車伕到了，便拉上關芷嫣去飯館看看，沒想到紀家老兩口辦事效率是真高，不過一天時間，已經到了收尾階段，飯館已經可以營業了。

    看著上頭“關家小鋪”的招牌，和皇帝賜給她、然後轉刻的黑木牌匾，關凝百感交集。

    關芷嫣在一旁小聲問：“那上頭……寫的是什麼啊？”

    “關家小鋪。”關凝又把四個字教給她知道，關芷嫣這姑娘學習的速度快極了，等回了家，她竟已經把自己的名字，和家、小、鋪三個字都寫了出來，雖然筆跡不大好看，也足夠讓關凝驚訝了。

    “阿嫣很厲害啊，說說看，你想要什麼樣的獎勵啊？”

    “我……我想學……”